别墅里,白雪砰地一声关上自己卧室的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
“混蛋叶天!臭叶天!就知道欺负人!”她小声骂着,语气却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
白天在教室里的壮举带来的那点恶作剧般的快感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反杀后的羞窘和无措。
她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床铺里,用被子蒙住头。
黑暗中,叶天那句“我的童养媳”和他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眼神,却无比清晰地反复回放。
“呜......”她发出一声懊恼的呜咽,在床上滚来滚去。
这下好了,戏演砸了,还把自己彻底套进去了。
以后在学校里,她走路恐怕都直不起腰来了,毕竟全校都知道她是老师的童养媳了!
虽然......虽然她内心深处,似乎并不排斥这个身份,尤其想到欧阳娜娜那张惨白扭曲的脸时,她甚至有点小小的得意。
这个念头让她更羞耻了,把脸埋进枕头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白雪立刻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叩叩。”敲门声响起。
白雪没吭声。
门外的人似乎也不在意她回不回应,自顾走了进来,用平稳的声音说道:“床头柜上放了止痛药和热水。早点睡,明天你还要回学校上课。”
是叶天。
白雪的心猛地一跳。她悄悄掀开被子一角,果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还有一小板白色的药片。
他在关心我。
心里那股莫名的羞恼和尴尬,忽然就被一种温热的暖流冲淡了不少。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小声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脚步声轻离开。
白雪爬起来,拿起药片就着温水服下。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带着药片轻微的苦涩,却也像一股暖流,缓缓熨帖着她紧绷的神经和不适的身体。
她重新躺下,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有时候......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第二天清晨,白雪是被小腹熟悉的坠痛感唤醒的。虽然昨晚吃了止痛药缓解不少,但生理期的不适感依旧明显,像有块冰冷的石头沉沉坠在身体里。
她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换好常服下楼。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
走到餐厅,白雪愣住了。
餐桌上摆着一份精致的早餐。温热的牛奶燕麦粥散发着谷物和奶香,旁边是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边缘金黄酥脆,蛋黄微微颤动。
几片烤得松软的全麦面包,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好的新鲜水果沙拉。
而叶天,正站在桌旁,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他今天没有穿训练服,而是一身质地优良的休闲装,看起来格外的温和。
“醒了?”叶天看到她,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声音也比平时低沉温和许多,“感觉好点了吗?坐下吃点东西。”
白雪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昨晚的羞窘、懊恼,连同小腹的钝痛,仿佛都被眼前这过于温馨的画面和叶天难得一见的柔和驱散了大半。一股暖流,混杂着受宠若惊的欣喜,悄然涌上心头。
他是在特意照顾她吗?
“嗯......好多了。”她小声应着,有些局促地在餐桌旁坐下,看着眼前这份明显花了心思的早餐,鼻尖莫名有点发酸。她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温热的燕麦粥,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快吃吧,凉了不好。”叶天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静。
白雪点点头,舀起一勺燕麦粥送入口中。谷物煮得软糯,带着牛奶的醇香,温暖熨帖地滑入胃里,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身体的不适感。她又夹起一小块煎蛋,蛋白焦香,蛋黄溏心,口感完美得不可思议。
“好吃......”她忍不住低声赞叹,脸上因为美食和这份意外的温柔而泛起了浅浅的红晕,看向叶天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感激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叶天看着她满足的、带着红晕的小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和暖意,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端起咖啡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声音依旧平稳:“喜欢就好。”
白雪小口小口地吃着,感觉身体暖洋洋的,连带着心里也像是被阳光晒过一样舒服。
叶天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吃,没有动自己面前的食物。
直到白雪吃完了最后一口水果,满足地放下叉子。
“吃饱了?”叶天问。
“嗯!饱了,特别好吃!”白雪用力点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像初绽的栀子花,干净又带着点羞涩,“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那就好。”叶天也放下了咖啡杯,杯底与瓷盘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就在白雪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起身离开,或者催促她去训练时,叶天却依旧坐在那里,目光沉沉地锁定了她。
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氛围,毫无预兆地开始弥漫开来。
白雪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在了嘴角。她看着叶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刚才那点微不可察的温和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那不是训练时的严厉,不是日常的淡漠,而是一种无机质的、审视的,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平静。
“叶天?”白雪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心口莫名地开始发紧,刚才的暖意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预感。
叶天没有回答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物品。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那声音在骤然寂静下来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白雪感觉到了。
一股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胃部猛地炸开!那痛楚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狂暴,瞬间就攫取了她的所有感官!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她体内疯狂地搅动、穿刺!
“呃啊——!”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腹部,整个人从椅子上蜷缩着滑落下去,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眼前阵阵发黑。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来更猛烈的剧痛。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为......什么......”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剧痛的缝隙中挤出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餐桌旁那个依旧端坐的身影。
叶天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地板上痛苦翻滚、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暗红色血沫的白雪。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散发出的、比北极寒冰更甚的冷意。
他一步步走到白雪身边,蹲下身。
白雪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剧痛吞噬着她的理智,视线里叶天的脸扭曲晃动。她只能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他惯用香烟的淡淡气息,轻轻抚上了她满是冷汗的额头。
那动作,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与她体内肆虐的痛苦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白雪涣散的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和彻底的绝望。她想质问,想嘶吼,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叶天的指尖在她额头上停留了片刻,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和生命急速流逝的虚弱。他看着那双曾经充满生机、狡黠、羞窘和刚刚还盛满暖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灰败和濒死的绝望。
“你看,”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白雪残存的意识上,冰冷彻骨,“这就是答案。”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爱’或者‘温情’。”他像是在对白雪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更像是在对着某个虚无的规则宣判,“有的,只是伪装、利用和最终必然到来的背叛与毁灭。”
“所有的好,都是砒霜外面包裹的糖衣。”
“所有的暖,都是为了让你毫无防备地吞下致命的毒药。”
“你感受到了吗?白雪?”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诱导,“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冰冷,残酷,容不下半点天真和幻想。”
白雪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暗红的血液从她的口鼻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板和她散落的发丝。她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叶天,瞳孔里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着,最终,彻底熄灭。
那里面,凝固着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和被最信任之人亲手推入深渊的、永恒的绝望与不解。
餐厅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早餐还散发着余温,空气中残留着食物和血的腥甜气味。
叶天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少女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像一幅凄厉的讽刺画,印证着他刚刚的独白。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花园。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无法在他眼中点燃一丝温度。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万年不化的寒冰和一片虚无的死寂。
“爱?”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对着窗外虚假的温暖,对着这个残酷的世界,发出了一声轻到几不可闻、却又冰冷刺骨的嗤笑。
“呵。”
那声嗤笑,是终结,也是永恒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