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薇薇看着女孩挑出来的衣服，无一例外，要么带点卡通图案，要么带点花花草草。
这哪是挑漂亮合身的衣服啊，这分明是冲着找话题来的。
苏知涵就喜欢挑这些大家都懂的话题来找自己聊天，她也不讨厌。
自己很了解她这套，但也很吃这一套。
但吃归吃，女装是决计不能穿的啊！
吴薇薇指了指衣柜格子摆着的休闲中性服装，一件黑色的宽松T恤加一件带点花纹的束脚工装裤。
“知涵，我觉得这两件就不错，不用挑那么多”
“薇薇~，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不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伯母回来后可是会责怪我的呢”
“这，这不关妈妈的事吧”
“不对哦，伯母临走前可是叮嘱我要把你变成世界上最可爱的天使呦。”
天使？这是妈妈能说出来的话吗，也许能，但绝对不是在说我。
自己也没笨到土里啊，眼前这人真是说谎话一点眼也不眨，就知道笑。
“不行，我都成年了，不能再听妈妈的话了，我要自己选择穿搭！”
吴薇薇拱起鼻梁，给瓷娃娃般的假笑凭添了几分生气。
“可是你看啊，这几种风格真的很适合你呀，薇薇~”
“你这么好看，能驾驭甜美风、复古风，还有这些简约风。可要是你穿了男人婆风这种伯母眼中不伦不类的风格，回来后让伯母看到了，那可就要遭殃了呢。”
看着盈盈一笑的少女，吴薇薇承认，自己有点被说服了。
就不说那情书的事情可能被重新拿出来做文章，自己要是又惹母亲生了气，那恐怕就不是早上那种结果了，屁股开开花那都是小事，回头让自己去学画画、钢琴、书法一条龙，那可就真惨了。
“好吧，不过得说好，就今天。”
无奈应承下来之后，吴薇薇只得任由摆布，可她也没想到，这场换装风暴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最能摧毁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自认为是男人的人，认知的事情是什么呢？
可能是无论多努力都无法改变处境，
也可能是刚要成功就被打回原点，
甚至可能是为家庭付出一切后遭遇背叛。
但那些在此刻的苏薇薇面前好像都不算什么，
一个小时的木偶式体验，不想回忆起的大方标致和羞赧错落，
以及身边人时不时的一句调笑，甚至是简单的一句赞赏，
”薇薇学一下精致的打扮就是个完美的女孩子了！”
让她仿佛从根子里就腐朽烂掉了。
吴薇薇看着梳妆镜子前站着的人，
只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成了一地。
名家有云，最伟大最永久最普遍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
这艺术的可贵在于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
可吴薇薇觉得，这艺术还有一个可贵的点，那就是不男不女的看见“又男又女”，又男又女的看见“不男不女”。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一条蓬松的奶油色连衣裙，裙摆上点缀着樱桃红的波点，领口系着同色系的蝴蝶结丝带，衬得她脖颈纤细。
泡泡袖的设计让她看起来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精灵，袖口还缀着一圈精致的蕾丝花边。
脚上是圆头玛丽珍鞋，漆皮泛着温润的光泽，白色短袜边缘绣着一排小草莓，腰间系着的迷你草编，包上还挂着毛绒绒的兔子挂坠。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发间那对不对称的发卡——左边是珍珠串成的云朵，右边是亚克力材质的彩虹，随着她身边人整理刘海的细碎动作，发卡上的小铃铛发出清泉般的脆响。手腕上层层叠叠戴着糖果色串珠手链，每次被人摆起手时，都像把彩虹戴在了身上。
镜子外的她瞧见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突破了作为一个男人最宝贵的自我认同，一直在回避着重生现实的她很想就这么放弃尊严放声哭出来。
可她不敢，边上可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家伙，随时准备着趁虚而入，她这次要是还陷进去，恐怕就又跟上一世一样了，即便那个人只把她当闺蜜，可她呢，被那个人浸润了十多年，早就从骨子里都是她的东西了。
不行，自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不能就这么认输了。
虽说自己不是非得赢赢赢，可要是一直输输输，那早晚得把自己输光光。
吴薇薇坚定了几分并不坚定的眼神，镜子中的精致女孩也用着有点儿坚定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在给自己鼓鼓气。
“就这一次，知涵，回来就脱掉！”
“好啦好啦，听你的，乖一点，别动啦，薇薇~”
感受着白藕似的玉臂正将釉色唇膏涂抹在自己的双唇上，吴薇薇强忍住想要开口的冲动抿了抿嘴。
“薇薇别动呀，还差一点哦。”
“别动薇薇，哎呀，又花了，要重来了哦。”
画了三次，苏知涵可算是满意了，自己就遭罪了。
不仅要忍受十年来没怎么亲昵接触过她的苦楚，
还得时刻防止自己掉进她巧夺天工般的温柔陷阱里。
哪怕她是无意的，但自己再也不能沦陷了。
轻点绛唇，羞人答答，眼角儿吹不散愁云。
吴薇薇只得强打起三分假笑，和着，
“好看，知涵你这一手以前怎么都没展露过呢。”
“因为没有爱的人啊，给自己画这么美的妆干什么呢，白让人看了去。”
原来是因为没有爱的人吗...
是的了，十八岁的苏知涵也许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自己当初的告白也许真的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她能接受并不代表着什么。
“帮薇薇你画个妆是为了让你在你心爱的人面前展示自己，我的话就很随意啦。”
看着眼前不再言语，眼神空洞得仿佛是死掉了般的玻璃娃娃，苏知涵蔫了眉，胸口仿佛有一团火在愤怒的烧着，直到将自己烧得一干二净。
“嗯，薇薇，我再帮你补补妆，也许你心爱的人会更喜欢哦。”
“薇薇，我以后也会化妆的哦，那时候就得靠你来帮我啦。”
“所以你现在得好好学学化妆哦，不然的话我以后找不到人来帮我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
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她仿佛知道自己心中最不想听到的话语，还那么毫不留情的说了出来。
明明自己没想着跟她表白，也没想着爱上她，可为什么心里面还是这么痛。
“呐，苏知涵，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帮我的，我不用化妆哦，而且我呀，其实也没有心爱的人呢”
真是个坏蛋啊，苏知涵。
我的坚强，有什么用吗。
真心，得好好保护。
吴薇薇甩开边上人的双手，逃也似地冲向洗漱间。
“砰”的一声，
门锁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