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演武场被红纱灯染成暖橘色,三百六十盏灯笼在晨雾中晃出涟漪般的光。苏晚棠穿着林妙音改良后的「银河铠甲」转了个圈,珍珠肩带擦过青禾新绣的「赤狐卫」军旗,发出细碎的响——这次铠甲内衬换成了透气的竹纤维,是青禾熬夜拆改的。
“阿姊像踩着星星走路!”任瑶举着烟花筒蹦过来,发间的蝴蝶钗换成了流星形状,“试试这个「穿云箭」烟花,点燃后能在空中画出阿姊的银枪!”她踮脚替苏晚棠调整护心镜,却不小心撞歪了肩甲,露出里面青禾绣的「平安」纹样。
“小心些!”青禾伸手扶住铠甲,指尖在珍珠缝里又塞了片防磨软垫,“昨夜我在肩甲里衬加了海绵,这样挥枪时……”
“青禾姐姐偏心!”林妙音晃着金铃跑过来,怀里抱着新缝的珍珠链,“妙音要给铠甲再加三百颗月光石,这样夜里行军也能反光!”她蹲在地上穿针引线,金铃穗子扫过阿穗的围裙——小厨娘正抱着食盒往苏晚棠兜里塞糖,“这是加了茯苓的防晕船糕,阿姊坐船时吃!”
“谁说要坐船?”沈砚秋的声音从演武场尽头传来,身着戎装的身影牵着汗血宝马,马鞍上挂着苏晚棠的银枪,枪缨上多了块碎玉——正是沈砚秋昨夜系上的。她翻身下马,递来一副皮质护腕:“边境多戈壁,这护腕能防沙。”
苏晚棠刚要接过,林妙音忽然指着她头发惊呼:“阿姊的蝴蝶钗和金簪歪了!”任瑶的蝴蝶钗与青禾的金簪在晨光中形成微妙的对称,前者坠着流星流苏,后者刻着赤狐图腾。青禾伸手替她扶正金簪,任瑶却趁机往她鬓间别了朵夜合花:“这样才像要上战场的将军!”
忽然,马蹄声打破晨雾。羽林卫斥候滚鞍下马,呈上染着沙砾的军报:“启禀将军!突厥可汗亲率三万铁骑犯境,已破玉门关!”
空气瞬间凝固。苏晚棠展开军报,指尖在“焚城”“屠边”等字上顿住。任瑶的烟花筒“啪”地掉在地上,林妙音的绣针戳破手指,阿穗的食盒倾斜,糕点滚了一地,青禾的手紧紧攥住她袖口,而沈砚秋已握住剑柄,指节泛白。
“点兵。”苏晚棠的声音比晨雾更冷,却在看见众人的表情时,放缓了语气,“三日后开拔。”
子夜时分,苏晚棠打开行囊,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个香囊,每个绣着不同的纹样:茱萸(防瘟疫)、艾叶(驱蚊虫)、薄荷(提神)、茯苓(安神)……最底层藏着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里面装着半块玉佩——与沈砚秋的碎玉恰好能拼成完整莲花。
“姑娘笑什么?”青禾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她抱着新晒的棉被进来,发间沾着晒干的香草,“这些香囊每日换一个,若是用完了……”她顿住,低头替苏晚棠整理甲胄带,“奴婢会托商队送新的来。”
“阿姊闭眼!”任瑶蒙住她眼睛,往她怀里塞了个油纸包,“这是我画的《平安符》!上面有阿姊的银枪、青禾姐姐的绣旗、妙音的铠甲、阿穗的糕点,还有……”她声音轻下去,“还有沈副统领的剑。”苏晚棠拆开一看,只见画中自己骑着汗血宝马,身后跟着四个小人儿——任瑶挥着烟花,青禾捧着香囊,阿穗举着食盒,林妙音晃着金铃,沈砚秋则提着剑,站在最前方。
“这些是蜂蜜腌的果脯,能放十日!”阿穗掀开食盒,露出层层叠叠的油纸包,“这层是抗饿的麦饼,夹着胡桃仁和肉脯;这层是润肺的梨膏糖,加了川贝;最底下是……”她神秘地眨眨眼,“是阿穗的私房钱买的葡萄干,甜到能让人想起长安。”她忽然抓住苏晚棠的手,往她掌心塞了颗糖丸,“这是「勇气糖」,含着就不会怕了。”
“妙音要给铠甲加护心镜!”林妙音举着金铃冲进帐,身后跟着八个绣娘,“昨夜梦见阿姊的铠甲被划破了,所以妙音要缝三百颗珍珠在护心镜周围,每颗都刻着「避剑」咒!”她亲自爬上梯子,在铠甲前襟缀满月光石,却在中途哭花了妆:“阿姊一定要活着回来,妙音还要给你做婚庆铠甲呢!”
军帐外的胡杨树下,沈砚秋忽然抓住苏晚棠的手腕。月光穿过她指间的碎玉,在苏晚棠腕间投下莲花影。“此去玉门关……”她声音低哑,忽然解下腰间的碎玉,系在苏晚棠枪缨上,“若遇绝境,捏碎它。”苏晚棠想问缘由,却见她转身走向演武场,背影比平日更瘦,却挺得像杆枪。
第三日清晨,演武场的红纱灯未灭。苏晚棠翻身上马,沈砚秋的碎玉在枪缨上晃出微光,青禾的香囊在腰间散发混合香气,任瑶的蝴蝶钗别在发间,阿穗的糖丸在舌下,林妙音的月光石铠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阿姊!”任瑶突然扑过来,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我要跟去!我会放烟花扰乱敌军!”青禾轻轻拉开她,替苏晚棠系紧披风,指尖在她后颈停留三秒:“奴婢等姑娘回家。”阿穗往她兜里又塞了把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阿姊吃完了就回来,阿穗给你做新口味!”
林妙音晃着金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妙音每天会给阿姊写信,用最快的信鸽!”她忽然想起什么,往苏晚棠怀里塞了个小匣子,“里面是补铠甲的线,还有……还有我的金铃,听见铃声就像妙音在身边!”
沈砚秋站在马旁,手握缰绳却不说话。苏晚棠低头看她,只见她耳尖泛红,却在众人不注意时,轻轻替她拂去肩上的花瓣。“等你回来。”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我在演武场陪你练枪。”
号角声响起。苏晚棠举起银枪,枪缨上的碎玉与香囊相撞,发出清越的响。演武场的红纱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片燃烧的星海。她忽然想起昨夜青禾在她掌心写的字:“星夜长明,盼君归期。”
马蹄扬起沙尘时,她听见任瑶的哭声、青禾的叮咛、阿穗的歌声、林妙音的金铃、沈砚秋的沉默——这些声音混在一起,织成了她的铠甲,比任何月光石都更坚固,比任何香囊都更温暖。
“驾!”她一声令下,汗血宝马踏碎晨露。身后的长安越来越小,却在她眼中,成了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