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这个问题其实很有意思。
换句话说,人的自我,是怎么定义自己的呢?
经历(过去)、身体特征、社会关系(外界)。
大体上也就是这三样吧。
但如果这三样都被拿走后,那么人又该怎么定义自我呢?
那么,这个人又剩下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曾经试图想象过这个人的心理活动,但终究感觉缺了什么。
而今天,我明白了。
……
“那我是谁?!”我还记着我在餐桌上的咆哮。我指着“那个我”,大声的吼着。
试图去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呢?证明我是我——那我又该如何证明,又该如何——
我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
两个人简单对了一下经历。
我得出所谓的事实,即:这个家伙他大概也是我。
这里表述上可能不太好理解,或者,不如这么说吧——
大概是这样的。
2025年的我回到了过去意识带着记忆分成了两份,一份是我,一份是“我”。
在对“我”咆哮后,我逃到屋内,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我靠在门后,蜷缩成一团,几乎已经快僵化了的内心,泛着波涛汹涌的酸水。
那是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你就不用这样?而我要经历这些?
内心回响着这些声音。
让本就扭曲的内心更加扭曲起来,以至于我怨恨“那个我”。
即使,我也知道这不是“我”的问题。
但是,我嫉妒“我自己”。
我怨恨“我自己”。
而且,我也不打算放弃这份嫉妒,这份怨恨。
那是苦涩——
自我又一次遭受了彻底的否认。
自己那些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那些经历,那些过去,即使充满着失败,即使充斥着挫折,那也应该是只属于我自己的才对。
而现在……
苦酒在心中酝酿着,无时无刻不在酝酿着。
酿成一晕悲伤的墨点,晕在这片内心。
“为什么?”我自问。
这个嗓音很好听,在排除骨传导的影响后,也许其他人听着会更好听吧……
……然而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我啜泣起来。
哭累了,我倚靠着门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啥时候被反锁的门被打开了,我则躺在了床上。
时间已经是早上了,我睡了一夜,也一天没吃东西,虽然饿到一定程度,反而肚子不会感觉到饿就是了……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这么哭过了,这种哭到虚脱的感觉,而回来前的几年里难得的几次流泪,也是因为麻枝准这种人的作品而已。
嘛,我也算是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节操的……虽然现在已经不是男儿了。
叹息一声,我打开了门。
父亲母亲以及“某个人”在沙发上坐着。
他们见门被推开了,目光朝着我聚拢过来。
“某个人”站起身,向我鞠躬道歉。
“你没错。”我摇摇头,拒绝了道歉。
[嗯,虽然没错,但是我恨你,这与你无关。]
[但是还是要道歉,更多的是为了对得起自己。]
四目相对,彼此大概是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倒不如说,我现在的想法仍然没有脱离我两三年前自己思考的“我变身后我会经历什么,我会怎么想”的范畴。
那么,“我”的想法大抵也是一样的,没有脱离那时候我对自己性格和想法的审视的结论。
母亲似乎看到了我们的冲突和对抗。
她岔开话题,问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们还要上初中吗?去哪个初中?马上初中要去报道了。”
我感觉我张了张嘴。
“那还用说!”而“我”在一旁抢答。
“……去。”我补充。
怎么可能不去呢?
夸张一些的话,那是我人生一切的真正起点,后续十几年的人生中经历过不断的受挫,指责,贬低,就是初中的这三年宛如灯塔在穿透着我人生的黑暗。
不夸张的说,这三年算是我人生的救赎。
母亲点了点头。
“去哪个?”她用重复问了一遍。
哦对了,初中我是有选择权的。
直升,或者去一个“理论上”相对差一些且位置相对偏远的学校。
嗯,也就是理论上罢了——
就像是某个小学的外界评价也很好,但是仍然存在于不负责任的班主任以及校园霸凌等情况就是了。
“我不会直升的。”我摇了摇头。
我看见母亲点了点头。
她了解了我的意思。
我也点了点头,从桌子上顺了个苹果,站起身来。
然后打算离开。
“不吃饭了?”父亲问。
“没胃口。”
肚子不饿,其实也不想吃什么东西。
我嗅了嗅手里的苹果,苹果的清香完全被胸口淤积的情绪碾压了,以至于完全没吃的欲望。
呵,某种意义上饿死我才好呢——虽然想做的事情没有完成会很遗憾,但至少不用面对什么麻烦事了。
“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上厕所呢。”
“没上没上吧。”
心情越发沮丧起来。手上的苹果从被托着到被提着,我没有再管什么,只是回到卧室,然后锁门。
抵着门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无聊。
连幻想一份幻想的世界都没有心情。
把苹果百无聊赖的拿到眼前。黄色。大概是面的。相比脆的更好吃一些,虽然甜度往往不太够。
“我和你爸去去趟你们初中,然后还要去趟超市,你们俩的矛盾你们自己处理。”我听见屋外母亲的声音。
我看着拿着苹果的手——纤长
门打开了。
门关上了。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身后的门被敲了敲。
“你没错。”我说。
“你真的认为我没错就不会这么说了,我要说的……”“我”声音的位置降低了,大概他也一样坐到了地上。
“我只是在嫉妒你,以及怨恨你。”坦诚的说出自己的心情,无比坦诚,死不悔改。
“还有迁怒。”
“是。”
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即使你认为我没有错?”“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试探着问。
……
好烦人。
真是懒得回答,因为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骨节青白,感觉手里的苹果似乎快被我攥烂了。
“是的。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说到底,这是我的问题,是我的心情我的选择,也由我来负责,你不需要为此做什么——更何况你也什么都做不到。”
沉默。
“对不起。”“我”又开口。
呵。
无明火起。
将苹果摔在地上,我站起身来指着门口。
“我说过了多少次,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没有错。而你,难道希望凭这个让我心情更好受一些吗?”我反问。
“不可能。”我咬着牙,自答。
“凭什么我就需要经历这些而你不需要?你夺走了我的性别,你夺走了我的名字,你分享走了我的过去——那我呢?”
我还剩什么?
“那我呢?”
我又该何以为我?
“凭什么?”
失去者对收获者的质问。
“凭什么?!”
悲剧者对上天的咆哮。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让我,来经历‘这一切’,而你——不需要?”
这一眼可以望见的苦难,以及一眼可以望见的那未来对于自我的扭曲。
“抱歉,我不该说这话。还有,我想说的是——父母其实也是二五年回来的,所以我猜,这个世界的重生者恐怕不止我们这么几个人。”
是的,不止一两个三五个,此时我还没有意识到那所谓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