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听到它……只是为了受苦吗？”
静静的车内，只有艾什的呢喃在回荡着。
克里斯一时不知道该安慰什么，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每次我回忆起越楠……我都能听到那首歌……它好像从未消失……在雨林里、在直升机上……在那片墓地里……”
“明明什么声音都没……但它都在那儿……都在！别人都听不到！”
“……艾什……”
克里斯低语着，他的手掌稳稳地贴在艾什颤抖的后背上，他能感受到她单薄的身躯里传来的每一丝战栗。
或许此刻，对艾什来说，车窗外温柔的费城下午，在此刻车厢内却被拉回了越楠那片潮湿的雨林。
“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即使听不到，我也不会离开的。”
“……克里斯。”
艾什抬着头，她的呼吸开始渐渐变换。
“就像受伤的腿会疼一样，那些声音……它们不是真的又回来了，而是你的大脑在试图消化那些无法消化的记忆……深呼吸艾什，想想今天上午买了哪些好看的衣服，深呼吸，别想那些声音了。”
克里斯一边说着，手上的力道愈发地温柔。
“深呼吸，不要怕，想想今天开心的事情。”
克里斯又说了一遍。
随着安慰，艾什也顺着克里斯的建议，在的“It ain't me, it ain't me”的咆哮循坏中放开了思绪。
今天上午、午饭时、下午做头发和化妆时的画面慢慢浮现。
漂亮的连衣裙……
被丽萨按着换衣服……
被她带着剪头发……
《幸运儿子》不适合这样的场景。
是的，不适合。
温馨的场景放首悠扬的古典月或者乡村乐就行了。
《哦苏珊娜》可以。
‘你爱我，我爱你……’
等等好像不是这么唱的吧……
《卡农》可以，《小夜曲》可以。
贝多芬、莫扎特那些曲子都可以。
《斯卡布罗集市》似乎也行……
随着艾什思绪的散发，《幸运儿子》的声音已经消失在了明媚的下午中了。
艾什的状态愈发平稳下来，抓住脖颈的手也随之放了下来，被克里斯轻轻握住。
“丽萨，有水吗？”
看着艾什状态的平复，克里斯这样向着丽萨问道。
“有，在你那个位置的座位后头……艾什的情况好些了吗？要去医院还是路边停下？”
“不了，现在好些了。”
克里斯这样说着，从前后座椅的兜袋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艾什。
接着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药。
“吃两片药吧。”
“……可以吗，那个……”
艾什嘀咕着，她的脑袋朝着驾驶座上的丽萨扭了扭。
“可以的，这是正规处方药。”
克里斯说着，打开盖子，给艾什倒了两片。
艾什接过后，立刻就着水吃了下去。
“很苦……不想吃。”
艾什这样说，这似乎是她这几天吃药来第一次闹别扭。
“好了就能不吃了。”
克里斯说着，又一次轻轻摸着艾什的脑袋，等着她又喝上一口水，拧回盖子还了回来。
“今天够累了，艾什闭上眼睡会儿吧。”
克里斯这样说着，伸出他的右手，轻轻搂住了艾什的肩膀，拉近到自己身边。
艾什不像早上那样抗拒，自然地接受了克里斯的怀抱。
轻轻地靠着他的肩膀上，眼睛没有闭上睡觉，还是在看着前方。
“……真是温馨的场面啊。”
驾驶位上的丽萨看着后视镜里两人，这样嘀咕着。
“克里斯也真是的，当着我的面撒糖。”
嘟囔，丽萨单手扶着方向盘。
她的脑海里回想到刚刚克里斯拿出来的药瓶。
氟哌啶醇，是它的名字。
丽萨记得这种药，是一种目前广泛使用的抗精神病药。
再联想起她刚刚的呢喃、对《幸运儿子》的反应，丽萨在脑海里将艾什的身份推测了个大概。
艾什·格里芬，一个可怜的姑娘，她很有可能所有的亲人都因为这场越楠战争死去。
她才十七八岁的样子。
死去了亲人、对战争患上了恐惧，有着严重的ptsd，还出现了幻听的症状，无处可去的她被送到了圣露西亚。
就在这几个月前。
然后，去圣露西亚探望以前朋友、院长的克里斯无意间与这个孤僻悲伤的少女相遇。
又因为恰巧都姓格里芬，于是两人有了共同的话题。
少女孤僻的内心被克里斯打开。
两人在宾夕法尼亚的黄昏下坠入了爱河。
少女跟着克里斯一起生活，
克里斯为了少女，从华盛顿特区的总部调到了费城这边的外勤处。
少女有着ptsd，有着精神疾病，克里斯细心地照顾着她。
这么久，两人肯定会有摩擦、会有争执，但最后都会和好如初，一起共进晚餐。
丽萨脑袋里这样想着，仿佛要给艾什和克里斯编上了一大篇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
“艾什，醒醒，到家了。”
克里斯轻轻拍着艾什的肩膀，将她唤醒。
刚刚睡醒的艾什，睡眼朦胧的样子很可爱。
她揉揉眼睛，一边发出着可爱的声音，一边跟着克里斯下了车。
“别忘了副驾驶上的衣服。”
“不会忘的，艾什你回去，还是过来一起拿？”
“一起……我现在醒了。”
艾什这样说，迈着小碎步跟着克里斯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一件一件地拿起堆在那儿的衣服袋子。
可能是分了好几趟送到车上的缘故，艾什这时候才发现，今天买的东西特别多，多到要往返好几趟才能送回家里。
不过，丽萨也来帮忙，这么多衣服袋子最后都送回了家里。
看来，那个空荡荡的衣柜要被塞满了。
呜，可能塞不满吧。
“克里斯……”
“怎么啦？”
“……那个……你想现在看吗？”
艾什嘀咕着，低垂着脑袋，双手捧着一件装衣服的购物袋。
“……不，我不是想那个……只是……丽萨说很好看……我……我想分享给你看看……就这样。”
“哦，那等吃完饭、洗完澡吧。”
克里斯这样说着，看着艾什微微发红的脸颊，又一次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嗯……明白了。”
明明只是想给克里斯好兄弟分享一下穿新衣服的喜悦而已，为什么自己怎么害羞啊……
晚饭后、洗完澡再穿……还有好几个小时啊。
时间啊，为什么过得怎么慢啊。
此刻艾什这样想着。
吃完饭时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