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室的门被拉开,李队长和王专员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像立在门口。他们的目光没有落在玄清子身上,而是像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在屋内气息尚未平复、手腕上监管手环幽蓝指示灯急促闪烁的林枫和陈锐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比千机盘的光束更加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和裁决意味。
“能量波动异常,峰值超过监管阈值B级上限。”李队长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机械合成音,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持续时间:7分43秒。波动属性:混合(妖力/冰雪之力),伴随高强度精神共鸣反应。地点:此坐标。解释。”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玄清子,又扫过林枫和陈锐。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枫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尾根处的紫色符印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微微发热。陈锐周身的寒气本能地想要爆发抵抗,却被手腕上那冰冷的手环传来的更强压制力死死摁住,只能化作一丝丝不甘的白霜在他手套边缘凝结、消散。
玄清子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职业微笑,他侧身让开通道,示意两人进来,同时不疾不徐地开口:“李队长,王专员,请进。波动原因,是我在进行一次特殊的‘暴露与脱敏’治疗。”
“暴露与脱敏?”王专员的声音同样冰冷,带着质疑。他的目光如同毒蛇,在林枫死死按着的帽子和陈锐苍白的面容上游走。
“是的。”玄清子走到办公桌后,从容地拿起一份准备好的、印着校医院LOGO的“治疗方案”复印件,递给李队长。“林枫同学和陈锐同学,近期因学业压力和某些……校园传闻,产生了严重的焦虑和躯体化反应。林枫同学表现为对‘兽类特征’的过度恐惧和幻触,陈锐同学则是严重的‘低温恐惧症’和躯体僵硬感。”
他指了指林枫:“为了打破这种恐惧循环,我尝试在相对安全的治疗环境下(即这间经过特殊处理的咨询室),利用VR模拟技术和一些无害的感官刺激(如低温喷雾、震动反馈),引导他们逐步‘暴露’于恐惧源,同时进行认知调整和放松训练。刚才的能量波动和精神共鸣,正是他们在治疗中试图‘对抗’虚拟恐惧源时,精神高度集中和生理应激反应叠加的结果。”
玄清子的解释滴水不漏,甚至拿出了“治疗方案”作为佐证。VR模拟?无害的感官刺激?这听起来完全符合一个心理医生的治疗手段。
李队长面无表情地翻阅着那份打印精美的“治疗方案”,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一些专业术语和模拟场景描述。王专员则走到林枫和陈锐面前,冰冷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们的身体。
“摘下帽子。”王专员对林枫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林枫浑身一僵。在守序者冰冷的目光下暴露那对猫耳?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瞬间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看向玄清子。
玄清子微微点头,眼神平静。
林枫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缓缓摘下了鸭舌帽。
一对毛茸茸的黑色猫耳暴露在灯光下,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着,耳尖的绒毛清晰可见。
王专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镊子,在那对耳朵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向玄清子:“幻触?这似乎很‘真实’。”
“认知障碍引发的躯体化症状,有时会呈现出极其逼真的‘幻肢’感,甚至伴随局部体温、血液循环的异常变化。”玄清子的解释从容不迫,“这在临床心理学上并非罕见案例。符印?”他指了指林枫尾根处那散发着微弱紫芒的荆棘花环印记,“那是我尝试的一种‘认知锚定’能量贴片,利用微弱的生物反馈和视觉暗示,帮助患者区分‘真实’与‘幻触’,稳定心神。效果……你们也看到了,波动已经平息。”
王专员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林枫的耳朵,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林枫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另一边,李队长已经看完了那份“治疗方案”,将其放回桌上。他的目光转向陈锐:“你的‘低温恐惧症’?”
陈锐抬起带着手套的手,掌心向上。他集中精神,尝试着在压制状态下,极其缓慢、艰难地引导出一丝微弱的寒气。手套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周围的空气温度也随之下降了几度。
“应激反应。”陈锐的声音冰冷沙哑,如同碎冰摩擦,“在‘治疗’的模拟低温环境中,身体会本能地试图对抗,导致局部体温调节失控。”他说的半真半假,寒气失控是事实,只是原因并非恐惧。
李队长的目光在陈锐的手套和林枫的耳朵之间来回扫视,又看了看那份治疗方案和玄清子平静的脸。守序者的数据库里,确实记录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精神类疾病案例。玄清子的解释,在“人类医学”的框架内,逻辑上勉强能自洽。
但李队长眼中那冰冷的审视并未完全消失。他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类似PDA的仪器,对准林枫和陈锐的手腕扫描了一下。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能量残留属性分析……与所述‘无害刺激’存在部分吻合,但核心峰值数据异常……与已知‘猫魅’、‘雪女’亚种能量频谱存在37.8%重叠……”仪器发出微弱的电子合成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林枫和陈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玄清子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
就在这时,心理咨询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云螭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凝重的表情,手里还捏着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极其微小的东西。
“师叔!大发现!教堂那边……”他话说到一半,才猛地刹住车,看到屋内的李队长和王专员,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夸张的惊讶,“哟?有客人啊?抱歉抱歉,走错门了!你们继续,继续!”他作势就要往外溜。
“站住。”李队长冰冷的声音响起,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云螭,“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云螭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密封袋:“这个?哦,刚在后山抓虫子玩,捡到根奇怪的猫毛,看着挺别致,想拿回来研究研究做个标本。”密封袋里,确实有一根大约一寸长、纯黑色的、在灯光下泛着奇异幽光的猫毛。
猫毛?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他瞬间想起了自己!他的尾巴!
玄清子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这根猫毛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带着一种与他给林枫绘制的敛息封形符同源、却更加驳杂原始的妖力波动!
李队长显然也感觉到了异常。他手中的仪器瞬间对准了云螭手中的密封袋。
“嘀嘀嘀!”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检测到高浓度‘猫魅’妖力残留!残留时间小于24小时!能量属性与目标B-7(林枫监管编号)高度吻合度:92.4%!发现地点:城郊废弃教堂地下祭坛坐标点!”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咨询室里炸响!
林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陈锐也猛地握紧了拳头,周身寒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高度吻合!教堂祭坛!他留下的猫毛?!
“解释!”李队长和王专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剑,瞬间从云螭身上转向林枫!那目光中的怀疑和审视,瞬间飙升到了顶点!之前的“心理治疗”说辞,在这铁证般的检测数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我……”林枫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怎么会掉毛?还掉在了教堂祭坛?什么时候?
“啊哈!原来如此!”云螭突然一拍脑门,打破了死寂,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那破教堂里怎么会有这么‘新鲜’的猫妖毛呢!原来是这小子掉的!”他指着林枫,语气带着一种“终于破案”的轻松。
“云螭!”玄清子沉声喝道。
云螭却不管不顾,笑嘻嘻地对李队长说:“长官,别紧张!这小子啊,就是个重度猫控!他那‘幻触’症状里,就包括幻想自己长猫耳朵猫尾巴,还天天学猫叫,对着镜子梳毛!估计是昨晚梦游还是咋的,溜达到那鬼地方去了,结果被吓得屁滚尿流,毛都吓掉了几根!你看他这脸色,吓得不轻吧?”他朝林枫挤眉弄眼。
这番说辞比玄清子的“心理治疗”更加离奇荒谬,充满了云螭式的插科打诨和不靠谱。但诡异的是,它却瞬间将林枫的“猫毛”和之前的“幻触症状”强行联系在了一起!而且,完美解释了猫毛出现在教堂祭坛的原因——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猫控患者”梦游误入!
李队长和王专员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混杂着荒谬、恼怒和一丝被戏弄的冰冷。他们显然不相信云螭的鬼话,但云螭那嬉皮笑脸、故意搅浑水的态度,以及玄清子沉默却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一时间难以立刻发作。
“荒谬!”王专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不是荒谬,后续调查自有分晓。”李队长最终收回了锁定林枫的冰冷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板,但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更加浓重。“目标B-7(林枫),目标B-8(陈锐),你们的活动轨迹和能量波动已被重点标记。在本次异常事件调查清楚之前,监管等级提升至A级临时状态。未经许可,禁止离开宿舍楼范围。每日精神及能量状态报告频率提升至三次。任何隐瞒或异常行为,视为高危失控,后果自负。”
A级监管!禁足!每日三次报告!这几乎等同于软禁和最高级别的怀疑!
“至于你,”李队长的目光转向云螭,冰冷如刀,“身份不明,行为可疑。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哎?别啊长官!”云螭夸张地叫起来,“我可是良好市民!热心提供线索!再说了,我师叔能证明我是好人!”他看向玄清子。
玄清子向前一步,挡在云螭身前,脸上依旧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微笑:“李队长,云螭是我请来协助进行校园心理安全调研的校外专家,手续齐全。他的发现,也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如果你们需要了解情况,可以在这里询问。带走……恐怕不合规矩。”
无形的气场在玄清子身上弥漫开。他站在那里,明明穿着白大褂,却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李队长与玄清子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守序者的规则,昆仑修士的身份,在此刻形成了微妙的僵持。
最终,李队长缓缓开口:“好。就在这里。王专员,记录。”他没有坚持带走云螭,但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索。
王专员拿出记录仪,冰冷的镜头对准了云螭。
云螭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开始胡扯:“事情是这样的,我呢,作为一个对都市传说和古建筑特别有兴趣的……嗯……民俗学者!听闻那座教堂闹鬼,就带着我的小宝贝(他晃了晃腰间的千机盘挂件)去探险,结果在地下室发现了那个阴森森的祭坛!当时吓死我了!正准备报警,就发现了这根猫毛!我一看,这毛色,这光泽,跟林枫同学幻想出来的特征简直一模一样!我就想,这肯定是线索啊!就赶紧拿回来……”
他滔滔不绝地编造着漏洞百出的探险故事,李队长和王专员面无表情地听着、记录着。
林枫和陈锐站在一旁,如同等待宣判的囚徒。手腕上的A级监管手环,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滚烫。玄清子的斡旋暂时保住了他们,但守序者的怀疑已经如同实质的枷锁,将他们牢牢锁死。而更让林枫感到彻骨寒意的是——那根出现在邪恶祭坛上的、属于他的猫毛!
这绝不是意外!是蚀月的陷阱?还是……某种更可怕的预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尾根处那紫色的符印,又感受着手腕上冰冷的金属环。风暴的中心,似乎正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牢牢锁定。那把开启祭坛的“钥匙”……玄清子之前提到的“钥匙”……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枫的心头。
难道……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