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冰冷的通风管道,如同巨兽的肠道,吞噬着最后一点光线和希望。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呛得林枫几乎窒息,每一次艰难的匍匐爬行,都带来全身骨骼的呻吟和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后背被爆炸冲击波击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喉咙里还残留着腥甜的血味。但这一切肉体上的痛苦,都比不上他此刻内心的混乱和……身体深处那彻底失控的异样感。
尾根处,那层由玄清子亲手绘制、带来保护与伪装的紫色符印,彻底崩碎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股前所未有的、原始而狂野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束缚,沿着脊椎一路奔涌而上,直冲头顶!
“呃……”林枫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痛苦与释放的颤音。
头顶,那对一直被鸭舌帽压抑着的黑色猫耳,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瞬间完全舒展!覆盖其上的细密绒毛在黑暗中根根分明地竖起,变得异常敏感。管道顶部滴落的冰冷冷凝水珠,偶尔擦过耳尖最娇嫩的绒毛,带来一阵阵过电般的酥麻感,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耳廓也跟着神经质地抖动几下,试图甩开那恼人的冰凉。那细微的抖动在绝对的黑暗中几乎无声,却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无助又可爱的脆弱感。
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身后那条彻底获得“自由”的尾巴!
它不再是被腰带束缚、被符印包裹的累赘。它像一条真正拥有生命的、柔软的黑色绸缎,带着与生俱来的灵活与野性,从被撑破的裤腰处完全挣脱出来。在狭窄的管道里,这条尾巴似乎比林枫本人更能适应环境。它时而因紧张和管道壁的摩擦而微微炸毛,蓬松的尾尖像个小毛球;时而又因为林枫爬行时的动作而本能地左右摆动,如同船舵般帮助他在这黑暗的迷宫中艰难地调整着方向,尾尖那自然弯曲的弧度在每一次摆动中划出优雅的轨迹。它甚至会在林枫因为疲惫而动作稍缓时,无意识地、带着点小脾气地用尾尖轻轻抽打一下他的小腿,催促他前进,那触感痒痒的,带着一丝亲昵的责备。
每一次摆动,每一次与冰冷管壁的摩擦,都带来一种全新的、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触电感,顺着尾椎骨蔓延至全身。这感觉陌生而强烈,带着一种原始的、属于猫科动物的本能愉悦,却又让他感到无比羞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尾巴上每一寸覆盖的、比头顶耳朵更加柔软顺滑的绒毛,以及那隐藏在绒毛之下、富有弹性的肌肉力量。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器官,而是成为了他感知世界、表达情绪的延伸。
“呜……”林枫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低鸣,脸颊在黑暗中滚烫。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条仿佛有了自己想法、在身后不安分扭动的尾巴,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背上那个冰冷沉重的负担上——陈锐。
陈锐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如同刚从万年冰窟中挖出的玉石。林枫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背上紧贴着他胸口的地方,那微弱的、仿佛随时会停止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物,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皮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而,就在这刺骨的冰寒中,林枫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暖意——那是陈锐自身枯竭的生命之火,在冰核本源寂灭的边缘顽强地燃烧着。
更让林枫心惊的是,陈锐那只垂落在他身侧的左手。掌心处,那个黯淡的蝠翼印记,此刻正随着林枫彻底爆发、毫无遮掩的猫魅妖力波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再次闪烁起一丝贪婪的、极其微弱的暗蓝色幽光。那幽光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根冰冷的毒针,试图刺入陈锐枯寂的本源深处,汲取最后的力量,也加深着林枫心中的不安。
“锐哥……撑住……”林枫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他艰难地向前爬着,每一次移动,背上的冰冷都提醒着他陈锐危在旦夕。而他身后那条不受控制的尾巴,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焦虑和背上伙伴的冰冷,不再调皮地摆动,而是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尾尖的绒毛微微炸开,无意识地、轻轻地卷住了陈锐垂在他腰侧的那只冰冷的手腕,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和绒毛去温暖它。那蓬松柔软的尾尖缠绕在陈锐手腕上的触感,带着一种笨拙却真切的依恋。
管道前方,传来云螭压抑的喘息和拖动玄清子的声音,还有金属摩擦管壁的刺耳声响。云螭似乎正用千机盘残存的部件在艰难地开路或支撑着通道。
“猫崽子!跟紧了!前面好像……到头了!”云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疲惫和一丝希望。
林枫精神一振,咬紧牙关,加快了爬行的速度。猫耳在黑暗中努力转动,捕捉着前方细微的声响和气流变化。尾巴因为加速爬行而本能地绷紧,像一条辅助的平衡杆,帮助他在湿滑倾斜的管道里保持稳定,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在用力时隐约可见。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不再是应急灯那种惨黄,而是……清冷的、如同月华般的自然光!
三人(或者说两人拖着两个重伤员)终于爬到了管道的尽头。出口被一层厚厚的、沾满油污的金属格栅封住,但格栅已经严重锈蚀变形,露出了不小的缝隙。清冷的夜风和淡淡的草木气息从缝隙中涌入,带着劫后余生的甘甜。
云螭用千机盘最后的能量熔断了格栅边缘的锈蚀部分,用力将扭曲的格栅掰开一个更大的缺口。
“出来了!”云螭率先钻了出去,然后将昏迷的玄清子拖了出去。
林枫背着陈锐,小心翼翼地挪到缺口处。当他将陈锐先推出去,自己紧随其后爬出管道时,冰凉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
他们身处学校后山一处极其偏僻的陡坡下,周围是茂密的灌木丛和巨大的乱石。头顶是深邃的夜空,一弯冷月高悬,洒下清辉。图书馆的方向,隐约还能听到沉闷的轰鸣和混乱的警笛声,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林枫将陈锐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坦、铺着柔软苔藓的石头上。他这才有机会仔细查看陈锐的情况。
陈锐脸色苍白如雪,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如同冰雪的精灵。他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但在这份冰冷的脆弱中,却有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美感。林枫看着他左手掌心那依旧闪烁着微弱邪光的蝠翼印记,心中充满了担忧。
“玄清子师叔伤及本源,需要静养。陈锐……”云螭检查完靠在一块石头旁、气息微弱的玄清子,走到林枫身边,看着陈锐,眉头紧锁,难得地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的冰核……雪女之心……透支得太狠了,还被蚀月的邪力污染……情况非常糟。常规手段很难……”
就在这时,林枫身后那条一直有些焦躁不安的黑色猫尾,似乎被陈锐身上散发出的、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所吸引。它无意识地、像一条寻找温暖的小蛇般,悄悄探了过来,带着林枫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轻轻地、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陈锐那冰冷刺骨的手腕上。蓬松柔软的黑色绒毛,如同最细腻的天鹅绒,覆盖在那苍白的皮肤和闪烁的邪异印记上。尾尖那点自然弯曲的弧度,还带着一点调皮,轻轻蹭了蹭陈锐冰凉的手指。
更让林枫惊愕的是,当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将那条“不听话”的尾巴拉开时,他的指尖触碰到陈锐的手腕皮肤——那触感,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刺骨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仿佛从自己尾巴缠绕的地方,极其缓慢地、如同涓涓细流般,渗入了陈锐那枯寂冰冷的身体!
“这……”林枫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条缠绕在陈锐手腕上的尾巴,感受着绒毛传来的冰凉触感和那细微的暖意流动。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难道……他这身不受控制的猫妖特征,他这身被诅咒的皮毛……竟然能……传递温暖?
“嗯……”昏迷中的陈锐,似乎也感应到了手腕上传来的、那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和柔软的包裹感。他紧蹙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梦呓般的低吟。那声音微弱,却如同天籁,瞬间点燃了林枫心中微弱的希望之火。
月光下,少年半妖跪坐在重伤的室友身边,一条蓬松柔软的黑色猫尾,如同守护的臂弯,紧紧缠绕着那只冰冷的手腕。尾尖的绒毛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带着一种懵懂而本能的温柔。这诡异又动人的一幕,成了这片混乱废墟中,唯一的暖色。前路依旧迷茫,守序者的追捕、蚀月的威胁、玄清子和陈锐的重伤如山压顶,但这黑暗中悄然萌发的、源自本能的温暖羁绊,却成了支撑林枫走下去的、微弱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