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雾气蒸腾，温水洗净了战斗时沾染的血渍和灰尘。
露琪尔关闭喷淋，用毛巾裹住长发，缓缓擦拭身体。离开王国之日起，她已经很久没有冲澡放松。虽然不知道未来有什么，至少眼下不用为住处烦恼。
洗完澡即将推门出去的她忽然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因为最初是抱着和魔王同归于尽的决意才踏上行程，出发前自然没有携带太多生活用品，包括备用衣物。
犹豫再三她开了口。
“那个...魔王？”
“我在呢，叫我诺诺就好。”
半透玻璃门开启，洛希诺从门缝探头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如此之快的回应速度，其原因自不必多言。
“喂，我说，我洗澡期间你不会一直守在浴室门口吧。”
“只有这样你喊我才能第一时间赶来啊。”
洛希诺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信誓旦旦承诺:“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好可疑。”
“别在意那些细节了，”她说回话题，“请问叫我有何吩咐？”
“你那里还有多余换洗的衣服么。”露琪尔问，“我除了那套铠甲没其他东西了。”
“反正这房间也没人来，就算小露琪光着身子也完全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
“额，那好吧，我给你找找看。”
卧室，洛希诺钻入衣橱翻箱倒柜，不一会各种衣物就甩到床褥，堆积成小山。
“基本都在这里了，你随便选吧。”
露琪尔包裹浴巾跪坐在床褥，从里面挑出一件相对宽松的白色睡衣比试了一下，发现完全穿不进去。
身高差距暂且不提，她望向洛希诺坦荡荡的君子胸膛，又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身材，保守估计时光倒退好几年她才能穿进去这些“儿童尺寸”。
“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穿上扣子会崩开。”
洛希诺脸上笑容凝固，仿佛遭受了某种打击。她抱起成堆的衣服，一股脑塞回衣柜，然后回头说:“走吧。”
“去哪？”
“服装店，只能带你买几件新的了。”
“但我又不能这样子出门。”
“放心，姑且还是有一件适合你，这次就先穿它吧。”
说话间洛希诺手中变戏法似出现了一件衣装，露琪尔见到后立刻面露难色。
“非它不可吗.......”
“要不然小露琪就只能在脏兮兮的盔甲和穿内衣出门中二选一喽。”
“魔王陛下贵安。”
大街上，路过的一般魔族市民向着那位身穿魔王法袍的少女恭敬问候。
少女敷衍回应，等对方走远，她立刻摊开黑色袖子，冲随行女孩抱怨：“我就不该听你的。”
洛希诺口中所说“合适”衣物，自然是那件宽松的魔王长袍。
这一路不知有多少人把她认作魔王，虽然最初有开口辩解，但进入商店街以后人流增多，露琪尔已经懒得一一应承。
不管前世还是转生，她都属于不擅长应付社交的类型，平日里板着脸掩盖内心，这反倒符合了魔王不怒自威的气质。
特殊魔法材料制作的黑色长袍被蓝色染料画满了法阵图案，加上遮挡半张脸的兜帽，露琪尔只觉得自己像童话中走出的巫婆。
旁边洛希诺穿着一袭淡紫色公主裙，裙边褶皱正伴随她的脚步摆动。
她们俩人走在一起，这简直是传统故事里刻板的邪恶女巫和善良公主。
怕在路人眼中，她下一刻掏出法杖释放变青蛙的诅咒也毫不违和。
“这身打扮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不奇怪呀，和小露琪很搭配呢。”洛希诺歪过脸端详露琪尔的装容说道，“没准你比我更合适当魔王。”
“我才不想当。”
不知何时，周围聚集了不少魔族民众，他们纷纷对第一次显露真容的“魔王”评头论足。
“原来骷髅面具下是那样一张漂亮脸蛋。”
“好可爱，就算表情冷冰冰也还是很可爱。”
“银长直什么的最棒了。”
“吔，魔王，我们敬爱你呀。”
露琪尔不习惯成为议论焦点，只得催促洛希诺加快脚步。一会功夫，她们抵达一所店铺门口。
这栋建筑的外墙是黑色材质，不知是不是有意设计，镶嵌在正面的大门形状宛如一张血盆大口。
“确定这是服装店么。”
“当然是。”
洛希诺挽住露琪尔，一马当先踏了进去。
进门后露琪尔发现里面空间出乎意料的宽广，装修也不似外边那么渗人。除开面积很大这点，和普通服装商店没有太多区别。
“菲伦娜姐姐，我又来啦。”洛希诺朝前台打招呼。
“魔王陛下，您怎么来了。”尖耳褐发的魔族女店员菲伦娜一身蓝白相间的工作服，从座位起立迎接。
她打量着魔王旁边的少女道，“这位是？”
见店员认识洛希诺，没把自己当成魔王，露琪尔算是松了口气，她正打算自我介绍时对方却率先开始猜测。
“难道是您新招的女仆吗。”
“不是。”洛希诺回答。
“杂役？”
“也不是。”
眼见露琪尔在一边面色渐阴，菲伦娜方留意到她们二人的牵手动作。
“那就是恋人？”
“诶嘿。”
诶嘿个头，你好歹否认一下啊，露琪尔实在无力吐糟身侧洋溢傻笑的洛希诺，亲自开口解释：“我们只是刚认识的...”
......
她一时竟想不到用什么形容她们的关系，最后只能牵强选了个泛用词汇。
“是刚认识的朋友而已。”
“原来这样。”菲伦纳似懂非懂点点头。
“请你帮忙拿几件尺码合适的衣服。”露琪尔不愿再浪费时间到谈话上，只想赶紧买完走人。
最多花费几分钟简单挑选能穿的衣物，她本来这样计划的。
然而...
半小时过去。
“这俩哪件比较好看。”
洛希诺一左一右拿了两件颜色不同的兜帽衫，兴冲冲跑到露琪尔身前。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件了，可即便如此依然乐此不疲选出来自认为漂亮的衣服，一次次把对方拉进试衣间。
“小露琪，再试试这件。”
“那件也不错，我帮你换上。”
更衣室的狭小空间，洛希诺步步逼近，把双方拉到很近距离。
露琪尔又一次闻到那股独特清香，并且能确认不是洗发水的味道，而是对方与生俱来的体香。
“真的有必要试这么多吗。”她虽没作出实际反抗，表情却写满拒绝。
“谁让露琪尔你这么漂亮可爱。”洛希诺脸上带着痴汉笑，“不仅脸好看，皮肤这么白，那个地方还...”
露琪尔赶忙交叉双手拦在胸前，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摸上来了。
她有充分理由坚信，这家伙当初救自己时绝对心存其他想法。
通常情况魔王不是该胸怀统治世界的理想才对么，为什么这位就只想着和人类方的女骑士贴贴，能不能把魔王专有的气场和抱负支棱起来。
在露琪尔胡思乱想的时候，洛希诺已经悄然近身。
“我自己换就可以了…”
“我们不是同伴吗，当然要互相帮助啦。”洛希诺提着一条非常宽大的洛丽塔风格长裙，“小露琪一个人也不方便穿吧。”
“让我帮帮你嘛。”
“唔…你不要乱摸啊。”
拗不过对方的露琪尔，换上了那件精挑细选的裙子。
虽说洛希诺表现很像痴汉，但实际她只是普通地帮忙穿脱，并没有越界举动。
也许自己想多了。
露琪尔在试衣镜前打量装扮，镜子里上等的白色丝绸织成的百褶裙边盖住三分之二的腿部，脚下是白色袜子加厚底鞋，明明比洛希诺高出不少，这么一番打扮她总感觉自己看上去反而像年龄更小的妹系角色。
“这下…可以了吧。”露琪尔只想赶快脱下这件裙子，她一个上前线和魔族战斗的骑士，再怎么样也跟可爱风搭调不来。
而且两腿间凉嗖嗖的。
“小露琪果然穿什么都可爱。”洛希诺趁机凑了过来，“好想一口吃掉。”
“魔王请自重。”
当洛希诺的热情告一段落，时间已临近黄昏，她心满意足拎着大包小包出了店门，用右腕上的魔法手镯召唤出储物空间将它们收纳。
褪去洛丽塔连衣裙的露琪尔换上了一套骑手装束，白色衬衫加上深色马裤皮靴，在夕阳下显得额外帅气。果然还是这种英姿飒爽的套装适合自己，她心想。
即便心一横狠狠拒绝那件裙子，洛希诺仍执着地买了下来，并坚信她有朝一日定会用到。
单看结账时那大袋金币就知道它价格不菲。
她从哪来这么大购物欲。
露琪尔伸了伸懒腰，拉直酸涩的身体，她第一次体验到原来买东西也这么累人，还好结束了。
“能不能等我一下。”洛希诺手指某个方向说，“我还得去买些必需品。”
她手指方位是处更加阴森的店铺，门外一口陶瓷大锅架在火焰上方，锅中不知名黄色液体不断翻腾冒泡。
露琪尔打心底祈祷洛希诺能少买些奇怪物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