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警卫楼的玻璃窗蜿蜒而下，云芷站在西侧楼门前，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节发白。这栋两层高的小楼通体雪白，爬满常春藤，比她那个蟑螂横行的地下室公寓好上几百倍。
"进去啊，愣着干嘛？"苏玲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大小姐亲自安排的住处，安保部那群狼都快酸死了。"
云芷盯着门牌上烫金的"W-02"，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入职培训时教官的警告："西侧楼是禁区，靠近者立即开除。"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啊！"
她踉跄后退，差点摔下台阶。
身着黑色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玄关，面无表情地打量她："云小姐，我是西侧楼管家周姨。您的物品已全部消毒整理。"
"整、整理？"云芷声音发颤，"可我还没..."
周姨侧身露出客厅景象——她那三个用胶带缠了又缠的纸箱整齐码放在波斯地毯上，连破旧的泰迪熊都被干洗得蓬松柔软，端坐在最上方。
"大小姐特别交代，您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周姨的视线扫过云芷磨白的袖口，"包括这个。"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颗褪色的塑料纽扣——正是云芷昨晚被扯掉的那颗。
云芷耳根烧了起来。她明明把纽扣扔进垃圾桶了...
"二楼右转第一间。"周姨递来热毛巾，"浴室已放好热水，建议您先处理锁骨处的抓伤。"
直到泡进飘着玫瑰精油的浴缸，云芷仍觉得恍惚。雾气氤氲中，她碰了碰锁骨处的淤青——这是昨晚楚清歌药效发作时无意识抓挠的痕迹。
"嘶..."
疼痛让她突然清醒。这不是梦，她真的住进了楚氏大宅的禁区，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似乎对她的存在了如指掌。
裹着浴袍推开卧室门时，云芷倒吸一口冷气。
**整面墙的衣柜无声洞开。**
从日常执勤服到晚宴正装，二十余套纯黑制服按场合分类悬挂。防弹背心旁挂着真丝领巾，战术腰带下摆着手工皮鞋。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套银线刺绣的礼服——正是楚氏安保最高级别的着装。
"这是..."
云芷指尖刚触到礼服袖口，周姨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所有衣物均按您的尺寸定制。"
她吓得差点撞上衣柜，转身看见周姨托着平板电脑："大小姐要求您今晚七点着3号套装赴宴。"
屏幕上是套修身西装，备注写着：【配枪套版本，腰围需再收1.5cm】
"等等，"云芷瞪大眼睛，"我还没有持枪许可..."
"现在有了。"周姨点开电子文件，楚清歌的签名龙飞凤舞地批在特许令上，"另外，您需要选择便装款式。"
她滑动屏幕，展示出十几套休闲装，甚至包括印着卡通猫咪的睡衣。云芷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发抖——这些衣服的尺码，精确到她三围的毫米数。
"大小姐上周就下单了。"周姨补充道。
"上周？"云芷猛地抬头，"那不是晚宴之前就..."
周姨没有回答，只是拉开衣柜暗格。天鹅绒衬布上，静静躺着把哑光黑的Glock43X。
"您的配枪。"她顿了顿，"大小姐说，希望您永远用不上它。"
18:55分，云芷站在主宅餐厅前不断调整领带。这套西装过分合身的面料让她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右侧腋下的枪套存在感强烈得可怕。
"呼吸。"
清冷的声音惊得她差点跳起来。楚清歌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月光蓝的鱼尾裙勾勒出完美曲线，耳垂上的钻石随着步伐闪烁。
"大、大小姐..."云芷的视线无处安放，最终定格在对方右手无名指——那里戴着枚素圈银戒，与晚宴装扮格格不入。
楚清歌在她面前站定，突然伸手。
云芷条件反射地闭眼，却只感到领带被轻轻调整："董事们都是猎犬，别让他们闻到你恐惧的味道。"
说罢转身推门，云芷慌忙跟上。
餐厅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长桌旁十二位董事齐刷刷转头，赵明远手中的红酒在杯中晃出危险的弧度。
"各位久等。"楚清歌在主位落座，示意云芷站在她右后方，"这位是我的新任安全顾问，云芷。"
"安全顾问？"赵明远轻笑，"楚氏什么时候允许保安参加董事会了？"
银叉敲击水晶杯的脆响打断了他。楚清歌唇角微扬："赵叔记性不好，上季度刚通过的《安保条例修正案》第17条，明确允许特级护卫列席机密会议。"
云芷暗自吃惊——那正是她被迫签下保密协议的日期。
"开始吧。"楚清歌翻开文件，"关于新加坡并购案..."
会议进行到半小时，云芷突然发现异常。每当楚清歌提到"港口使用权"，赵明远的左手就会无意识摩挲袖扣。而财务总监汇报到"3.7亿保证金"时，他的右脚尖开始规律性点地。
这些微表情她在培训课上学过——典型的欺骗征兆。
"...所以我认为应该接受MT集团的报价。"赵明远总结道，推过来一份合同。
楚清歌刚要伸手，云芷突然轻咳一声，在平板电脑上快速写下：【第14页F项，仲裁条款管辖权有问题】
借着递咖啡的动作，楚清歌扫了眼提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不动声色地翻到指定页面："赵叔，这里写的是新加坡国际仲裁中心？"
"当然，这是惯例..."
"可MT集团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楚清歌合上文件，"按照新颁布的《跨境仲裁法》，这类纠纷应归属..."
"香港仲裁庭。"云芷脱口而出，随即在众人注视下红了脸，"抱歉，我..."
楚清歌却笑了："我的安全顾问说得对。这份合同，重做。"
散会时已近午夜。云芷正在整理文件，突然被拽进隔壁休息室。楚清歌反锁上门，将她抵在墙边："你怎么看出问题的？"
"他、他的脚..."云芷结结巴巴解释微表情理论，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的白檀香。
楚清歌听完竟低笑出声："我花八十万雇的行为分析师，还没你个三级护卫观察入微。"她突然凑近，"为什么隐瞒这种才能？"
云芷的背紧贴着冰凉墙壁："因为...因为报告写得好会被调去文职..."她声音越来越小，"我就...见不到您了..."
空气突然凝固。
楚清歌的睫毛轻颤，退后半步整理裙摆："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三点来书房上课。"她转身时银戒擦过门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亲自教你看合同。"
凌晨两点，云芷在警卫楼辗转反侧。她摸出枕头下的Glock，突然发现枪柄底部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Y.Z.❤ Q.G.】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这不是制式编号，而是...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声。她蹑手蹑脚走到阳台，看见楚清歌独自走向玫瑰园，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鬼使神差地，云芷跟了上去。
穿过灌木丛，她惊讶地发现楚清歌蹲在锦鲤池边，从晚宴包里掏出...半块餐前面包？
那个在董事会上锋芒毕露的继承人，此刻正一点点掰碎面包投入水中。锦鲤们聚拢成流动的绸缎，水面映得她眉眼温柔。
"再不出来，我就叫警卫了。"
云芷吓得踩断树枝。楚清歌头也不回："安保条例第3条，夜间跟踪保护对象要报备。"
"我、我是来熟悉巡逻路线！"
楚清歌站起身，面包屑从指间簌簌落下："撒谎。"她突然抓起云芷的手腕，"你究竟为什么来楚氏？"
月光下，云芷看见她眼底翻涌的黑色情绪。那个答案在舌尖转了千百遍——
因为三年前财经杂志上惊鸿一瞥，因为想靠近这道耀眼的光，哪怕永远站在阴影里。
"因为..."她鼓起勇气直视那双眼睛，"我想成为配得上您的人。"
楚清歌的瞳孔微微扩大。下一秒，冰凉的金属贴上云芷掌心——是那枚素圈银戒。
"保管好。"楚清歌转身走向主宅，"明天我要考你《公司法》总则。"
夜风吹散未尽的话语，云芷低头看向戒指内侧的刻字：
【To my lionhear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