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货车在楚宅西侧门前停下时,小暖正趴在云芷肩头啃磨牙饼干。碎屑簌簌落在云芷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与眼前这座巴洛克风格建筑群形成荒诞的对比。
"少夫人。"周姨领着六名佣人列队相迎,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云芷耳根发烫,"婴儿房已经按您列的清单布置好了。"
云芷下意识抱紧女儿:"叫我云芷就好..."
"云小姐。"楚清歌从大理石台阶上走下来,高跟鞋踩出不容置疑的节奏,"去看看你的新工作室。"
她接过小暖的动作已经比三天前熟练许多,孩子居然没哭闹,只是好奇地拽她珍珠耳坠。云芷跟在后头,注意到楚清歌今天换了左手抱孩子——右臂肌肉因为不习惯的姿势而微微发抖。
主宅东翼新增的玻璃阳光房让云芷倒吸一口气。整面墙的皮革原料按色系排列,专业级缝纫机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最震撼的是中央展示柜——她这两年做的所有手工皮具都被精心陈列,包括那个针脚歪歪扭扭的零钱包。
"监控里看到你常去图书馆借皮革工艺的书。"楚清歌轻描淡写地说,同时躲避着小暖试图塞进她嘴里的饼干,"以后在这里做,省得满手都是创可贴。"
云芷的指尖抚过意大利小牛皮,突然发现工作台抽屉里塞满药膏和维生素。标签都是德文,但生产日期全是最近的。
"大小姐..."
"叫清歌。"楚清歌调整着小暖的坐姿,"除非你想让女儿也学这套规矩。"
小暖突然咯咯笑起来,糊了楚清歌一脸饼干渣。这个意外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云芷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楚氏集团冰山总裁满脸食物残渣的模样绝对值得珍藏。
"删掉。"楚清歌板着脸,却任由小暖把她的高定套装当擦手巾。
周姨在此时进来通报:"老爷回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云芷条件反射地挡在孩子面前,而楚清歌的表情变得锋利如刀。
楚宏天的拐杖敲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像倒计时的秒针。云芷抱着小暖躲在会客室隔壁,透过门缝看见那位传奇大佬比两年前苍老了许多,眉宇间的戾气却分毫不减。
"解释。"他甩出一沓照片,全是云芷和小暖在公园的偷拍,"这野种..."
"父亲。"楚清歌的声音比冰还冷,"您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承认您孙女;二,失去您女儿。"
楚宏天的手杖狠狠砸向茶几,水晶烟灰缸应声碎裂:"你被下降头了?为了个保安和来路不明的孩子..."
"DNA报告在您左手边。"楚清歌岿然不动,"顺带一提,赵明远入狱前交代了不少有趣的事,包括三年前我母亲那场'意外'。"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楚宏天的手悬在半空,青筋暴起:"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楚清歌向前一步,"我现在是楚氏唯一合法的掌权人。您想安度晚年的话,最好学会对我的家人保持尊重。"
门外的云芷捂住小暖的耳朵。孩子却突然挣脱她,摇摇晃晃走向战场。云芷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小暖径直抱住了楚宏天的腿。
"爷爷痛痛?"孩子仰起脸,用沾满口水的小手去摸老人颤抖的手指,"吹吹..."
楚宏天僵在原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半个世纪的老人,此刻竟不知如何应对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小暖固执地拽着他的食指吹气,就像云芷平时对她做的那样。
"没...没有痛。"楚宏天生硬地抽回手,却没能甩开这个小小挂件。他转向楚清歌的眼神复杂难辨:"你确定是..."
"百分之百。"楚清歌抱起小暖,孩子立刻在她怀里找到舒适位置,"下周一董事会,我要宣布设立家族信托基金。"
这是最后通牒。楚宏天盯着小暖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突然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发顶:"叫什么名字?"
"云暖。"楚清歌强调性地重复,"云暖。"
老人转身离去的背影比来时佝偻了许多。直到听见汽车引擎远去,云芷才从藏身处冲出来:"他会不会..."
"他明天就会送来见面礼。"楚清歌把孩子还给她,"我了解他,礼物越贵重,代表他越心虚。"
果然,当晚管家就呈上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楚家祖传的龙凤镯,正好适合小暖的腕围。
楚氏集团37层会议室,长桌两侧坐满了面色阴沉的董事。云芷抱着小暖坐在旁听席,感觉无数道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她们母女。
"关于设立家族信托基金的提案。"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考虑到目前股价..."
"反对!"赵明远的旧部王董事拍案而起,"用集团资金养私人关系,这是渎职!"
楚清歌慢条斯理地转着钢笔:"王叔去年用子公司名义在澳门输了三千七百万,需要我念具体账户吗?"
会议室鸦雀无声。云芷注意到至少有五位董事偷偷擦了汗。小暖却在这时咿咿呀呀起来,抓着云芷的领口喊"neinei"。
"我建议休会十分钟。"楚清歌突然起身,"给孩子喂个奶。"
董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氏掌门人从容地接过婴儿,示意云芷跟她去休息室。门一关,楚清歌就脱力般靠在墙上:"他们比我想的难缠。"
云芷接过饿急了的小暖:"是因为我坐在那里吗?"
"因为你太漂亮,分散他们注意力了。"楚清歌突然开了个玩笑,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孩子的小辫子,"待会别回去了,让陈叔送你们..."
"不。"云芷打断她,"我们是家人,对吧?"她鼓起勇气直视楚清歌的眼睛,"那就该一起面对。"
再进会议室时,云芷直接抱着小暖坐到了楚清歌身边。当王董事再次发难时,谁也没想到打破僵局的会是个奶瓶——小暖精准地将它砸在了王董事锃亮的脑门上。
"好球。"楚清歌轻声说,趁机按下表决键,"现在,投票。"
显示屏上的赞成率定格在67.3%,刚好超过三分之二。散会后,楚清歌捏着女儿的小手亲了亲:"楚家的新战术核武器。"
凌晨两点,云芷被书房隐约的啜泣声惊醒。她光着脚循声而去,看见楚清歌对着电脑屏幕泪流满面。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监控录像:两年前的雨夜,云芷蜷缩在车库角落无声哭泣的样子。
"我看了几百遍..."楚清歌的声音支离破碎,"每次都能发现新的细节。你背包带断了用发卡固定,行李箱轮子少了一个...我当时怎么就没..."
云芷从背后抱住她:"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楚清歌转身时碰翻了咖啡杯,褐渍在地毯上洇开狰狞的图案,"你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的吗?每次看见和你背影相似的人,我都会追上去确认...有次在东京差点被当成跟踪狂..."
她的控诉被云芷的吻打断。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两年积攒的所有思念。分开时,楚清歌的睫毛还是湿的。
"小暖出生时..."云芷轻声说,"脐带绕颈三圈,医生说很危险。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你在就好了。"
楚清歌的指尖抚过她锁骨下方的疤痕——那是剖腹产留下的:"还有呢?"
"第一次发烧到39度,我抱着她在医院走廊走了一整夜。"云芷把脸埋进楚清歌颈窝,"打预防针时她哭得撕心裂肺,咬了我一口..."
楚清歌突然抱起她走向沙发:"今晚把这些年欠我的都补上。"她的吻落在云芷耳垂,"从你离开那晚开始算。"
月光透过纱帘,为纠缠的身影蒙上柔光。当喘息渐平,楚清歌突然说:"明天去领证。"
云芷昏昏欲睡地"嗯"了一声,随即惊醒:"什么?"
"结婚证、户口本、家族信托..."楚清歌数着她纤细的手指,"还有小暖的改姓手续。"
"改姓?"
"楚暖多难听。"楚清歌理直气壮,"还是云暖好,像你一样暖。"她的手突然停在云芷小腹,"这里...医生说过还能..."
云芷红着脸点头:"但这次你要全程陪护。"
"不止。"楚清歌的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我要把上次错过的都补回来——孕吐、胎动、产检..."她的声音逐渐模糊,"明天先买个最大号的孕妇枕..."
夜风拂过相拥而眠的两人,窗外星光正好。小暖在婴儿监控器里咂嘴的声音轻轻传来,像首温柔的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