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庄园时已临近清晨,奥尔菲斯顶着恢复记忆带来的疲惫带着艾维驱车离开庄园。那座庄园是奥尔菲斯的误错,不过他并不打算在那里过夜。比起积灰的书架与地毯,奥尔菲斯更倾向于侦探社内的壁炉与柔软的床单。
奥尔菲斯感到有些失落。本己遗忘的大段人生被找回来听上去兴许是件好事,但只有回想起过去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衰老与落寞。
艾维小姐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那种上古全知文明消去记忆的方式一定不会是摩涅冥诸谊,也就意味着她的失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无可救药的。另外,我想,在后面几天,我得抽些时间来研究一下伊斯文明了。
那到底,是怎样一个文明,才会拥有跨越时空的能力。他们能够以灵魂交换的方式完成对其他文明的侵入,将其高端前沿的研究成果轻而易举地化为己有。
这就是说,那个文明,即使自己完全不去研究,他们的各项领域也都会处于所有文明的前沿。
意识到在那个文明己经将其他文明的所有前沿学术尽数盗取并化为己用时,人类文明还在为各种利益问题自相残杀,奥尔菲斯有了一种,似乎正处于野蛮与落后的泥沼中,仰望文明的星辰的,卑微与向往的感觉。
艾维在监管者的目录里找到了自己的照片,尽管她有些怀疑那是否真的是自己的照片,但对应页码中全身照下的签名证明了那照片上的人物的确是她自己。
在那张照片里,除了脸部,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的。脸的上半部分,原本是前额与双眼的位置被一块黑色的东西蒙住了,其上排列着三个白色的突起。脸部周围的图像有些模糊,艾维本以为那是自己的问题,在不注意间将照片抹花,但在细细分辨后发现那其实是一片水雾一样弥散在周围的物质。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深蓝色的白领连衣裙,手上拿着一根有些弯曲的棍子,像是一根扭曲的树枝。
全身照的下一页是一整页的文字。是一种书写地极为奔放的花体字,这让艾维有些难以阅读,只能在分辨后推测出每个单词再将其拼凑成整句。
她同样是伊斯伟大之种族的一员。我了解她的需求。山姆曾提到他的一位同窗曾对伊斯种族深有研究,他也对其略知一二。他们将人的躯体侵占,然后学习各个领域的知识。我以提供此方面的帮助为条件,将其请至庄园,作为监管者参与实验。
与十余年前那个在美国的案例相似,她表现出强大的学习能力,却对哪怕最广为人知的常识感到陌生。我在她安顿下一段时间后点明了她的身份并表明愿意与其长期合作以换取一些帮助,她同意了,不过加了一些条件,例如为她提供保护与保密,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同意了她所有的要求。
在提出要求的同时,她向我证明了她是一位出色的监管者,她很好地完成了任务,比大多数监管者都要强…也包括我在内,几乎没有多少求生者能从她的掌心逃脱。
在游戏中,她几近完美地运用了塞壬之歌,她将塞壬之歌装入连有长软管的高压喷气瓶中,通过口中的一个与瓶身相连的活塞控制。这样的方式或许在常人看来有些怪异,因为这样的装置会让她吸入更多的药剂,产生更加强烈的幻觉。她告诉我她有不受此影响的方法,但当我问及时她拒绝向我解释其中的原因。
不过,就效果而言,她创造的这一套装置的确体现出了独特的优势。以上下颚咬合触发的高压喷雾可以直接在交互时使用,而高压喷雾极短的触发时间可以使求生都防不胜防,甚至觉得,这样结构简单、成本低廉、反应迅速的装置有望能卖给皇家学会,将其中的液体换成酸或是其他刺激性液体,或许真的可以生效···不,液体的杀伤力不够,或许我可以借鉴其触发方式,想办法将喷出液体改为发射子弹。不,霰弹···我想我应当请教一下克雷伯格。
尽管很少,她还是会提及她所在的伊斯伟大之种族。他们以知识为最崇高的追求,所有的知识都被存储于资料库中对全族公开。那是一个宏大的资料库,所有文明的研究成果都被他们收集。另外,她还提到,以获取其他文明为主的知识体系让他们很难也不愿自行研究,这导致他们几乎不再拥有创新能力,只是重复着获取知识的过程。
这些记录有些简略,但还是让艾维对于伊斯文明多了一些了解。在阅读完记录之后,她又将笔记本翻回监管者的目录,略作浏览。
奥尔菲斯回到侦探社,将壁矿点燃,同往常一样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咖啡的醇香与壁炉的温暖让他得以放松自己的心灵。或许,我已经不再年轻,他想,不再是那个腰板直挺,眼神锐利的小说家,而是一个神色疲惫,胡茬丛生的私家侦探。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吗……真是,有些讽刺了呢……最后的亲人被我纵的火烧死,这样的回忆,这样糟糕的人生,我想,几乎没有什么再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奥尔菲斯将咖啡饮尽,脸上的疲惫又凝重了几分。
“我不该喝咖啡的,这只会让我清醒。”
就在他将杯子放下时,他看到了自己从庄园中带回的一些药剂瓶,它们被奥尔菲斯小心地用纸包裹好,放置在一个手提箱里。
“咖啡味的七弦琴…有点意思。”
奥尔菲斯将少许七弦琴倒入杯中,加水略微稀释后一口饮下。
药效,剂量,浓度,奥尔菲斯并没有予以考虑,他只希望能睡个好觉。
顺便,再做个好梦。
尽管在创作方面颇有天赋,艾维并不享受创作的过程。她坐在书桌前,盯着稿纸上的一片空白,心中极不情愿地拿起笔,又转而用拿着笔的手托起下巴。
既然是有关庄园的小说,那就创造一个初始的角色,收到邀请函,前往庄园参加游戏…他见到了很多幻象,监管者将他的几个队友淘汰后把他抓了起来,被灌下摩涅莫绪涅后又可以参加下一场游戏。好吧,情节有些烂,不过好在有那些日记的支撑,也不是不能写……
在做好开启新小说的万全准备后,艾维将托腮的手放到桌面上,然后将笔盖好。
“啊…不想动笔…就不能来些事让我不写小说吗…”
艾维将稿纸放到一旁,转而将邀请函与那些有关阿拉伯疯子的资料拿起再次阅读一遍,希望再找出一些隐藏的线索,抑或是调查的新方向。
资料上提到了阿拉伯疯子见到的神殿废墟”仍存在于一些部落中”,艾维第一次看到这条内容时曾萌生过实地考察的想法,但考虑到沙漠与高温,她还是没有贸然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