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做什么?”
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他低沉平静声音在这破旧的小平房回荡。
白炽灯在头顶晃动,钢丝被烧得很黑,好在客厅不算大,除了局部的阴影,整体都被黄色灯光笼罩。
昏黄灯光下,处处都是破烂酒瓶,整个屋子散发出腐臭,恶心的气味。
怡小余推着大门,生锈的铁门嘎吱作响,她刚想踏前一步,却遭到男人严厉呵止。
“你回来做什么?回答我!”中年男人声音放大,愈发愤怒。
怡小余的动作停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慢慢收缩回那只脚。
“爹……”
几乎求饶一般,怡小余在原地害怕的呜咽。
“我不是你爹,你没有爹,你个败家娘们!”
男人从那破旧的木椅上站起身。
他男人一只眼睛戴着眼罩,扩散出的疤痕一览无余,胡子拉碴的样貌,看着十分凶残。
“你给我过来!”男人抄起瓶子,恶狠狠的瞪着怡小余。
怡小余浑身战栗,身体不由自主的跪坐在地,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脑袋。
看着这个样子,男人几乎怒不可遏。
三步并两步,一脚便将女孩踹翻在地。
“没用的东西!就是因为你!我这只眼睛就是因为你才瞎的,你居然这么不争气?”
“天天在外面惹事,回来了就让老子来擦屁股?”
见倒在地上的女孩依然蜷缩着,男人抄起酒瓶就向她胳膊上砸去。
砰!
脆弱的玻璃破碎,酒水洒了怡小余一身。
胳膊,好像没知觉了……
“滚!不要再回来了,你再回来我就打死你!”
哐当,生锈的大门狠狠关住,响声惊动了整个大楼,楼梯的灯泡尽数亮起,良久又熄灭。
怡小余躺在寒冷的石灰地板上,久久没有动静。
铁门外,依稀能听见清男人的怒骂,他正在抱怨,正在与他人吹嘘。
玻璃散落一地,打着补丁的黑色衬衫被红色浸染,怡小余纤细的胳膊渗出血来。
待到一切沉寂,她站了起来。
在黑暗的楼梯间里踟蹰,最后默默选择离开。
挽着胳膊,浑身散发着发霉酒味的恶臭。
长过腰间的头发凌乱不堪,额头处还有红肿的淤青。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不让人留校,怡小余无家可归,她只能四处流浪。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因为自己肮脏的模样,没人愿意靠近,没人愿意搭理。
日落黄昏,人流量越来越少,她来到记忆中的公园。
怡小余记得,老师布置了家庭作业。
如果不完成的话,需要在外面站上一天,态度不端正,还要被叫家长。
从身后的口袋中,拿出细到快断裂的铅笔。
找到公园的长椅,那边刚好有一盏路灯。
黢黑的四周,唯有它可以为怡小余照明。
怡小余习惯性的想要写字,可是常用的右手消失了知觉,已经无法握住笔尖。
蹲伏在地上,她紧紧咬着牙齿。用左手缓缓书写,因为没有橡皮,错字了也只能划掉。
滴滴泪水染黑了纸张,她只得一刻不停的动笔。
因为,这样做就不会被责罚了吧。
合上笔记,怡小余躺在公园椅上沉沉的睡去。
……
接近日出,蜷缩在一团的怡小余睁开眼睛。
视线乱做一团,大脑昏昏沉沉的,她晃了晃脑袋,疼痛刺激着她的精神。
身上是一股恶臭的味道,忍住呕吐的冲动,怡小余站起身,朝垃圾场边走去。
太阳还没升起,街道上空无一人。
怡小余把有用的垃圾挑出,易拉罐,纸箱,有时候还会发现一些没用的文具和小玩具。
这些都算是宝贝。
尽数拿到回收站,收获一个遗漏的大纸箱,里面装着刚捡的十几个旧瓶子。
今天的收获不错,回收站的老爷爷一共给了五块钱。
“谢谢。”
怡小余拖着身体走向校园,蒙蒙亮的天空被大雾遮掩,世界灰黑一片。
校门内,有不少同学陆陆续续进入校园。
他们身着艳丽结伴而行,对比之下孤身一人的怡小余简直不像个人。
怡小余低着脑袋,向着食堂走去。
“两个馒头。”怡小余对着食堂阿姨说道。
“2元。”
怡小余将现金递上。
黑色长发遮蔽了怡小余上半身,只在脸上露出一只怯生生的墨绿色眼睛。
小小的身躯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奇异的野兽。
因散乱的头发,没人能看出她见她的脸,自然也不会知道她如今的表情。
右手接过馒头,将一个放入身后的秘密口袋,这样,就不会有人拿走。
剩下的那个,怡小余一口一口生啃起来,她慢慢向教室走去。
到的最早的就是她,双臂无力的匍匐在桌她只感到头晕眼花,饥饿无力。
她强撑着意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本子。
打开,那一页一页干净的折纸显出,上面有着年份,月份,这是本日记,她攒钱攒了好久,挨饿买来的。
这不是捡来的,一看到打开时就会有莫大的成就感。
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
今天,还是可以活下去。
……
“怡小余……怡小余!”
中年女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那扩音器的声音几乎是要把她的耳膜震碎。
“你的作业呢?”
好晕,头好疼。
她强忍着晕眩,从抽屉里将本子交了出去。
“不舒服就去办公室!睡觉就给我回家,这里是读书的地方,不是给你用来养身体的地方!”
她察觉到,周围的同学都在看她。
自己没有同桌,也没人来叫醒自己。
声音如同视线一般模糊,只听见周围嘈杂一片。
大家,是在笑吗?
为什么会笑呢?
意识再次昏迷过去。
再一次醒来,昏黄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怡小余头疼欲裂,口干舌燥。
如同早晨只有她一个人,现在也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只不过,这次是在学校的医护室里醒来。
听见室内有动静,医护人员闻声赶来。
此时怡小余已经坐了起来,红晕从脸部烧红到耳朵根。
“同学,你的情况需要叫家长带你去外面的医院进行治疗。”
“但是,你貌似没有通讯设备,你家长留的电话号码也是早已停机的空号,你还记得怎么联系你的家长吗?”
“不要联系!”惊慌失措的怡小余几乎是本能喊了出来。
“我,我现在就走,我很正常!”
怡小余强忍着痛意,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