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侪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鼠标滚轮上无意识地滑动。她的最新Cosplay视频播放量停留在3.2万，评论区零星飘着几条“好美”“腿玩年”的留言，夹杂着几个猥琐男的油腻私信。她面无表情地关掉页面，点开自己的粉丝列表——4821人，数字像生了锈的齿轮，卡在这个位置已经半年。
“又是这样……”她低声喃喃，指甲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打开B站首页，热门推送里赫然挂着一条动画解析视频——《【硬核考据】EVA新剧场版终：庵野秀明的终极自毁隐喻》。封面是熟悉的UP主头像：真名唐欣晓［之所以是真实姓名，因为这是熟悉他的粉丝对其的称呼，因为他在他学校所学领域被新闻报道过，因此大家都熟悉了他的真名］，一位已经“实名制上网”的青年才俊，10万粉丝，德国留学生，动画学术派代表人物。周侪盯着那个头像看了两秒，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视频里的男声低沉理性，条理分明地拆解着《EVA》的宗教符号和导演心理。她没怎么认真听内容，只是盯着弹幕里飘过的“大佬太强了”“这才是真·宅圈知识”，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退出去，漫无目的地刷着动态，突然，一条通知跳了出来——
“用户［柏林公爵］ 评论了你的视频：服装还原度不错，但背景设定理解有点偏差。”
周侪的呼吸一滞。
她猛地坐直身体，手指飞快地点开那条评论。短短一行字，没有表情符号，没有多余夸奖，甚至算不上友善。但这是他——那个她默默关注了一年多的UP主，第一次注意到她。
她立刻点进他的主页，翻遍他的所有动态、点赞、收藏。他的社交账号干净得像一本学术档案，偶尔分享德国留学的日常，但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动画解析和行业观察。她注意到，每隔几周，他的动态里都会出现同一个女生的点赞——苏苏，头像是柔和的樱花粉色，简介写着“建筑系在读”。
“女朋友？”周侪冷笑了一声，关掉页面。
她重新打开自己的视频，盯着那条评论看了很久，然后点开回复框，手指悬在键盘上。
——“谢谢指正！其实我也觉得这里理解不够深，能推荐些资料吗？”
发送。
她关掉电脑，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三天后，唐欣晓没有回复。
周侪的私信列表里，那条消息孤零零地躺着，显示“已读”。她咬住下唇，刷新了一下他的主页——他刚刚更新了一条动态，分享自己在柏林动画展的见闻，配图里他和几个外国友人举着限定周边笑得灿烂。
她盯着那张照片，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果然……我只是个随手评论的路人而已。”
她关掉页面，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如何系统学习动画史？”
——
三个月后
周侪的新视频《【考据向】攻壳机动队：赛博格身体的哲学困境》上线。
不同于以往单纯展示Cosplay造型，这次她花了整整两周时间整理资料，从押井守的访谈录到德勒兹的“无器官身体”理论，甚至引用了两篇德语论文。视频结尾，她穿着少佐的义体战斗服，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用平静的语调说：
“当我们的记忆可以被篡改，肉体可以被替换，那么‘自我’究竟存在于哪里？”
评论区炸了。
“卧槽，这真的是以前那个擦边Cos博主？”
“UP主是学哲学的吗？解析太硬核了！”
“求文献清单！！”
周侪一条一条翻着评论，嘴角微微上扬。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ID。
唐欣晓：“很扎实的考据，尤其是对1995年剧场版和SAC系列差异的分析。”
这次，他没有挑错。
周侪深吸一口气，回复道：“谢谢！其实你的《EVA终解析》给了我很多启发，能私信聊聊吗？”
这一次，他回复了。
深夜，周侪的电脑屏幕亮着荧光。
聊天窗口里，唐欣晓的头像旁不断跳出新消息。他们从《攻壳机动队》聊到《玲音》，从日本动画史扯到德国留学见闻。周侪的回复总是恰到好处——在他提到冷门作品时接上细节，在他抱怨课程压力时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
“没想到你懂得这么多。”他最后说。
周侪盯着这句话，手指轻轻抚过屏幕。
“毕竟……”她慢慢打字，“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发送前，她删掉了这行字，换成：
“只是碰巧兴趣相投^^”
窗外，柏林冬夜的雪静静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