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晓发来的那条“眼镜很适合你”在对话框里微微发亮。
她没有立刻回复。
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她点开苏琳琳的Instagram——最新一张照片是她在建筑模型前比着剪刀手，配文“三天没睡的成果…值得！”。周侪放大照片，注意到角落里露出一杯印着星巴克logo的咖啡杯，杯身上用马克笔写着“给琳琳~加油”，字迹工整锋利，明显不是她自己写的。
“真贴心啊。”周侪冷笑一声，截屏保存。
她切回聊天界面，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几秒，最终回复唐欣晓：
“谢谢~其实是想试试更学术一点的风格（笑）”
发完这条，她立刻打开电脑，搜索“维也纳动画文献展”。官网首页滚动着参展作品介绍，其中一张海报格外醒目——《新世纪福音战士》原画手稿首次海外展出。
“果然……”她嘴角勾起。
凌晨2点，周侪的台灯依然亮着。
桌上摊着打印好的文献展资料，她用荧光笔在几个展区画了圈，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备注：
- EVA原画区（唐肯定会停留很久）
- 咖啡馆西北角座位（监控死角）
- 14:00-15:00（光线最佳时段）
她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唐欣晓视频的逐字稿。检索关键词“最喜欢的场景”，立刻跳出一条他在某期杂谈里随口提过的话：
“《攻壳》95版素子跳楼那段，雨夜+玻璃幕墙的反光，完美呈现了赛博格身体的脆弱感……”
周侪点开天气预报，维也纳在文献展当天——降雨概率70%。
一周后，唐欣晓发来行程安排：
“上午10点在中央车站碰面？晚上七点有末班车回柏林。”
周侪咬着指甲读完，回复前先点开苏琳琳的社交账号——最新动态是凌晨四点发的：“模型终于交了！！！睡三天补回来”，配图是凌乱的工作台和已经冷掉的披萨。
她眯起眼睛，打字回复唐欣晓：
“没问题~对了，你女朋友不介意吗？”
发送后立刻补了一条：
“毕竟单独和女生见面…（担心）”
对方状态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近一分钟，最后发来：
“和她报备过了，没事的：）”
周侪盯着那个微笑表情，突然笑出声来。她截屏保存，同时在备忘录里新建一条：
2023/3/18 确认说谎
维也纳中央车站，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
周侪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她站在站台立柱旁，刻意选了监控摄像头正下方的位置。今天她穿着苏琳琳同款的米色高领毛衣，头发松松地挽起，鼻梁上架着那副圆框眼镜——但嘴唇涂了薄薄的草莓色唇釉，阳光下会泛出微妙的光泽。
9点55分，人流中突然出现一个高挑身影。唐欣晓比视频里还要瘦削，穿着深灰色大衣，左肩背着单反相机包。他环顾四周时，周侪故意往柱子后躲了半步，等他走近才突然转身：
“唐老师？”
唐欣晓明显怔了一下。周侪注意到他的视线在她嘴唇上停留了0.5秒——正好是能被察觉又不算失礼的时长。
“你今天…和视频里很不一样。”他接过周侪的背包时，手指不小心蹭到她腕间的香水——前调是柠檬草，中调却藏着近乎危险的晚香玉。
周侪歪头一笑：“不喜欢吗？”
文献展现场，周侪的预判全部应验。
在EVA原画区，唐欣晓对着某张绫波丽的分镜稿足足站了二十分钟。周侪适时地指着角落一处作画修正痕迹：“这里和TV版第15集不一样呢…是故意的吗？”
唐欣晓眼睛一亮：“你连这都发现了？”
他们越靠越近，肩膀几乎相触。周侪假装无意地让发丝扫过他手臂，同时用余光扫视四周——三点钟方向的消防栓后，她昨天安装的微型摄像机正在工作。
下午3点20分，天空突然阴沉。
周侪看着玻璃窗外渐密的雨丝，轻声说：“听说美泉宫后花园的玫瑰温室超美…可惜下雨了。”
唐欣晓正翻着展览手册，闻言抬头：“其实雨中的玻璃建筑更有——”他突然顿住。
周侪知道他想起了自己视频里那段话。她装作不知情，只是把脸转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映得她的侧脸如同浸在水中的胶片。
“要…去看看吗？”唐欣晓的声音有些哑。
美泉宫温室，暴雨如注。
周侪站在弧形玻璃穹顶下，雨水在头顶炸开无数银花。她故意选了个背光角度，让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前。
“简直像在…”唐欣晓举起相机的手突然停住。
“像在素子跳楼的那晚？”周侪转过身，雨水正从她睫毛滴落。
快门声响起时，她精确复刻了动画里素子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返程的电车上，两人湿透的肩膀挨在一起。
周侪低头摆弄手机，实则打开了远程监控APP。屏幕上立刻显示四个不同角度的实时画面——车站、温室、咖啡馆，甚至电车门外的走廊。
唐欣晓突然问：“你冷吗？”
她锁屏抬头，发现他正脱大衣要披给她。这个动作让他的手机从口袋滑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是三条未读消息，最上方显示：
琳琳：你那边下雨了？
周侪在大衣覆上肩头的瞬间垂下眼睛：“谢谢…不过这样你会感冒的。”
她故意让指尖擦过他手背，同时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唐欣晓缩回手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
柏林公寓，周侪浑身滴着水打开电脑。
监控视频正在自动上传，其中一段拍得尤为清晰：雨中温室里，唐欣晓替她拨开湿发时，指尖在她耳垂停留了整整两秒。
她把这帧画面截图，用修图软件淡化周围环境后，看起来就像个亲昵的触摸。
正要关闭文件时，一条新消息弹出：
唐欣晓：“今天很开心…下周柏林有个独立动画放映会，要一起吗？”
周侪湿漉漉的头发在屏幕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慢慢打字：
“好啊~”
发送后，她点开苏琳琳的主页——最新动态停留在三天前，那条熬夜赶模型的推送。
周侪把监控截图设为加密屏保，轻声对自己说：
“上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