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在平淡中度过，蒋玲玲除了晚上偶尔做噩梦和噫语外没有给林晓雨舔过乱，反而她格外的勤快，在家时几乎包揽了家务，赔奶奶聊天解闷。在超市里，她也不再仅仅满足于待在休息室。只要林晓雨默许，她就主动帮忙。
看到散乱的购物车，她会一辆辆推回原位；收银台前排起长队，她会帮着顾客把商品提前从购物篮里拿出来放上传送带；货架区的商品被顾客翻乱，她也会小心翼翼地整理归位。她动作麻利，眼神机灵，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讨人喜欢的笑容，不多话，只埋头干活。
这些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一双锐利的眼睛。
这天下午，客流稍缓。周店长巡视卖场，目光扫过收银区，恰好看到蒋玲玲正踮着脚，努力将一箱沉重的矿泉水从推车上搬下来，想补充到旁边的货架底层。她小小的身体显得很吃力，额角沁出细汗，但动作却一丝不苟，努力对齐着包装箱的边缘。
周店长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小蒋？”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店长的威严。
蒋玲玲吓了一跳，手一滑，箱子差点掉下来，被周店长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周…周店长！”蒋玲玲连忙站直，紧张地绞着衣角，小脸微微发白，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要被批评。
“力气不小嘛。”周店长打量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几天，我看你挺勤快的，眼里有活。”
蒋玲玲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连忙点头：“嗯！周店长，我…我就想帮姐姐分担点，也…也想学点东西！我什么都能干！不怕累！”她急切地表态，生怕错过任何机会。
周店长没说话，目光转向正在收银台前忙碌的林晓雨。林晓雨虽然背对着这边，但身体明显有些僵硬，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正在担心蒋玲玲是不是惹了麻烦。
“小林，”周店长直接点名。
林晓雨心头一紧，连忙转身：“周店长？”
“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周店长言简意赅，又看了一眼蒋玲玲，“小蒋也来。”
休息室里，气氛有些凝重。林晓雨忐忑不安，蒋玲玲更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周店长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
“小林，你家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周店长开门见山，语气平静，“收留这个孩子，是善心，也是负担。”
林晓雨低下头：“周店长，我……”
周店长抬手打断她：“我不是要指责你。善心值得肯定。”她的目光转向蒋玲玲，“小蒋，你说你想学东西，想干活？”
“嗯！周店长，我想！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蒋玲玲急切地回答，眼神充满了渴望。
周店长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这样吧，”她终于开口，“我们生鲜区，负责水果上货和整理台面的王大姐，家里有事，要请一个月的假。临时找人不太好找。”
她看向蒋玲玲：“这个岗位是临时的，按小时算工资，工作强度不小，要早起，要搬运水果箱，要保证台面整洁新鲜。你能吃苦吗？”
“我能！周店长！我一定能！我不怕苦不怕累！”蒋玲玲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
周店长又看向林晓雨：“小林，你觉得呢？让她试试？规矩我会让生鲜主管教她，但人是你带来的，你要负点责。”
巨大的惊喜和感激瞬间淹没了林晓雨！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她连忙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谢谢周店长！谢谢您！玲玲她很勤快的，一定能做好！我会看着她，让她好好学！”
“嗯。”周店长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那就这样。小蒋，明天早上五点，到生鲜区报道，找李主管。试用三天，干得好就留，干不了就走人。”
“是！谢谢周店长！谢谢姐姐！”蒋玲玲几乎要跳起来，对着周店长和林晓雨连连鞠躬，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和感激。
走出办公室，蒋玲玲兴奋地抓住林晓雨的手：“姐姐！我有工作了！我能赚钱了！我能帮你了！”她的快乐如此纯粹，感染得林晓雨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仿佛被挪开了些许。
消息很快在超市传开。
“听说了吗？周店长让林晓雨捡回来的那个丫头去生鲜区帮忙了！”
“真的假的？临时工？周店长这是唱的哪出？”
“估计是看林晓雨可怜呗！不过那丫头看着挺机灵，手脚也麻利。”
“哼，谁知道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水灵……”
“嘘！小声点！张伟过来了！”
张伟推着货经过，自然也听到了议论。他看向不远处正兴奋地跟林晓雨说着话的蒋玲玲，又看看林晓雨脸上那难得的轻松笑容，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讶或议论，只是眼神更加复杂。周店长给蒋玲玲工作，意味着这个外来者在超市、在林晓雨的生活里，更深入地扎下了根。这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被排除在外的焦躁。
他原本计划着等林晓雨压力再大些，他再适时地提供更实质的帮助，比如借钱，以此来巩固自己的位置。现在，这个计划似乎被打乱了。
蒋玲玲非常珍惜这个机会。第二天凌晨四点，她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吵醒奶奶和林晓雨。她换上最干净的衣服，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生鲜区。生鲜主管李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中年妇女，起初对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不抱太大希望，但蒋玲玲的吃苦耐劳和一点就通的机灵劲很快赢得了她的认可。
搬沉重的果箱，她咬着牙不喊累；学习分辨水果品相、摆放技巧，她听得无比认真；清理台面垃圾、拖地，她做得一丝不苟。几天下来，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蒋玲玲的小脸上始终洋溢着满足和干劲。拿到第一笔微薄的日结工资时，她毫不犹豫地全部交给了林晓雨。
“姐姐，给！给奶奶买药！”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成就感。
林晓雨看着手里那几张带着蒋玲玲体温的钞票，鼻尖发酸，紧紧抱住了她：“玲玲，谢谢你！这钱…你自己留一点，买点需要的。”
“不用不用！”蒋玲玲连忙摇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我什么都不需要！姐姐你拿着！”
这份纯粹的心意，像一股暖流，滋润着林晓雨干涸的心田。家里的经济压力因为蒋玲玲的这份收入，得到了些许缓解。奶奶看着两个孙女互相扶持，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然而，平静之下，蒋玲玲偶尔流露出的异样，像一根细小的刺，始终扎在林晓雨心里。
一次，林晓雨提前下班回家，推开门的瞬间，看到蒋玲玲正拿着奶奶那个旧的老式手机，神色紧张地飞快按着什么。看到林晓雨进来，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把手机藏到身后，脸上挤出笑容：“姐…姐姐你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林晓雨的心猛地一沉。她装作若无其事：“嗯，今天收银台不忙。玲玲，你拿奶奶手机干嘛？”
“啊…没…没什么！”蒋玲玲眼神躲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就是看看时间！对，看时间！”她慌乱地把手机放回奶奶床头，借口要去倒垃圾，匆匆跑出了门。
林晓雨走到奶奶床边，拿起那个旧手机。翻开通话记录和短信箱，里面空空如也。但蒋玲玲刚才那紧张心虚的样子，绝非仅仅是看时间那么简单。
“李叔……别打我……钱……我会还……”
那个雨夜的梦呓再次清晰地回响在林晓雨耳边。看着蒋玲玲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晓雨心中的不安像墨滴入水，迅速扩散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