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时光缓慢而乏味,陈浩待了一天就回学校了据说是学业繁重,许菲菲和李明最近因为城西分店焦头烂额,两人偶尔会来两次,程屿的陪伴成了固定的背景音。
这几天他依旧准时出现,带来精致的餐点,在病房里用平板处理堆积的文件,但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那么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这天下午,林晓雨百无聊赖,看着窗前的一盆绿萝,有些蔫黄的叶子耷拉着,下意识地拿起旁边护士留下的喷壶,轻轻喷了点水。
“这盆绿萝缺水,而且缺光。”程屿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不知何时放下了平板,走了过来。
林晓雨微怔,看向他:“程经理还懂这个?”
“略懂。”程屿走到窗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绿萝的叶片,“叶子发黄下垂,是缺水的典型症状。但你看叶尖有些焦枯,说明之前可能被阳光直射过猛,或者空气太干燥。”他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喷壶,对着叶片背面又细密地喷了几下,“喷水要喷叶背,这里气孔多,吸收好。放在有明亮散射光的地方最好。”
他的动作熟稔,讲解清晰,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沉静气质。
林晓雨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没想到你对植物这么有研究。”
程屿放下喷壶,目光落在窗外:“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侍弄些花草。看着它们一点点抽芽、长叶、开花,很解压。”他顿了顿,看向林晓雨,“林店长也喜欢?”
“谈不上喜欢,”林晓雨看着那盆绿萝,眼神柔和了些,“只是看着它们安静生长,觉得……挺舒服的。” 这是她难得的坦诚。
“嗯,同感。”程屿的唇角微微上扬,“我有一个朋友,在近郊弄了个小型的园艺俱乐部,里面收集了不少有趣的植物,还有个不错的玻璃花房。等你伤好了,如果有兴趣,可以带你去看看。”
“园艺俱乐部?”林晓雨想象了一下,清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好奇,“好。”
一周后,医院的消毒水味和四面白墙让林晓雨彻底失去了耐心。
“程屿,”她放下手中的一本程屿带来的植物图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要出院。”
程屿从文件中抬头,眉头习惯性蹙起:“医生建议……”
“我感觉很好,脚也没事了。”林晓雨打断他,站起身,甚至刻意在原地走了两步,步伐稳健,“在这里太闷,不利于恢复。城西那边积压的事情很多。” 理由充分且实际。
程屿审视着她恢复红润的脸色和清亮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她稳稳站立的姿态,沉默片刻。他知道她的倔强,强行留她只会让她更烦躁。
“好。”他最终妥协,合上文件,“我去办手续。但必须答应我,按时复诊,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
“嗯。”林晓雨点头。
出院手续很快办妥。程屿开车将她送回公寓楼下。
“到了。”程屿停稳车。
“谢谢。”林晓雨解开安全带。
“林晓雨,”程屿看着她推开车门,语气是通知而非商量,“这段时间,上下班我接送你。”
林晓雨动作顿了一下,刚想习惯性地说“不用麻烦”,程屿已经补充道:“安全第一。李国富虽然进去了,但谨慎点好。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和一丝未散的后怕。
林晓雨对上他的视线,想到之前的遭遇,再想到城西复杂的局面,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她轻轻颔首,声音清冷:“……知道了。”
两人下车。林晓雨刚迈出两步,脚下不知怎么一滑,受伤的脚踝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感,让她身形微晃,闷哼一声:“唔……”
“小心!”程屿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力道稳健,“脚怎么样?”
“没事,”林晓雨立刻站直,想抽回手臂,强压下那阵不适,“踩到石子了。”
她试着再走一步,刺痛感让她脸色微微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又晃了晃。
程屿没再废话。他直接在她面前蹲下,宽阔的背脊对着她,声音低沉干脆:“上来。”
“不用!我能走!”林晓雨看着公寓楼门口,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抗拒。被背着上楼……太引人注目了。
“两个选择,”程屿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冷硬的坚持,“我背你上去,或者我现在送你回医院复查,让医生再给你绑两周石膏。”
林晓雨:“……” 她看着他那固执的后背,又感受着脚踝的抗议,权衡利弊。回医院绑石膏?绝对不行!她咬了咬下唇,最终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僵硬和极不情愿,小心翼翼地趴到了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麻烦。”
程屿稳稳托起她,步伐沉稳地向电梯间走去。
林晓雨起初身体绷得像块石头,双手只是虚搭在他肩上,尽量拉开距离。鼻尖却不可避免地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雪松木质香调。
他的背脊坚实而温暖,步伐出乎意料的稳,一步一步,节奏均匀。趴在这宽厚温暖的背上,林晓雨紧绷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放松下来,甚至觉得……这姿势意外的省力且舒适。
她将脸颊侧靠在他肩胛骨的位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随着步伐的起伏和沉稳的心跳。
然而,走到电梯口,一张醒目的黄色告示牌像一盆冷水浇下:“电梯故障维修中,恢复时间待定。”
程屿的脚步猛地顿住,抬头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楼梯间,他声音有些低沉:“在几楼?”
林晓雨趴在他背上,自然也看到了那张噩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二十,是你自己选的。”
程屿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残酷的现实,也像是在积蓄力量。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托了托背上的林晓雨,认命般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