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林晓雨接通才知道是龙哥,
“这事儿,水比你想的深得多。”他声音低沉,“查是查到点东西,指向总公司那边…但对方来头太大,手眼通天。”
他顿了顿,:“那笔钱,牵扯到上面的大人物。我劝你…收手吧。”
“这点钱?”林晓雨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尖锐,“那是能救城西分店、保住几十个员工饭碗的钱!龙哥,当初我们说好的,按道上的规矩,回扣不会少你!”
龙哥烦躁地掐灭了烟。“不是钱的问题!”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我龙三在城南混了这么多年,讲的就是个信用!但这次我劝你放弃。
“必须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林晓雨固执地回复了龙哥,短暂的沉寂后龙哥那边貌似妥协了,“林店长,既然你执意要查,那就再来一趟台球厅我们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
挂掉了电话,林晓雨便又打给了程屿,最近这段时间程屿也听说了一些口风,关于城西分店脏款的时好像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晓雨,听我的,放弃追那笔钱。太危险了。我…我再想想办法,看个人账户还能不能挪出一些应急,虽然…”他苦笑一声,“杯水车薪,填不了城西这个无底洞。实在不行…城西分店,就让它关了吧。这不是你的错,总部那边我会解释清楚。你的城南店长位置不会受影响,只是那几万块奖金…恐怕拿不到了。安全第一,好吗?”
程屿话语里的关切和妥协清晰可闻,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不行!”林晓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不能就这么算了!程屿,那是几百万的公款!是大家的血汗钱!凭什么?总会有线索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城西倒闭,看着那些员工…看着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费!”
程屿了解她的倔强,知道此刻任何劝阻都只会火上浇油。最终,他妥协了,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和更深沉的忧虑:“…好,我知道了,下午我带你去龙三那里” 他终究还是无法放任她独自面对危险。
程屿很快开车到了公寓楼下。林晓雨上车时,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深深的忧虑,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压了下去。车子再次驶向城南,驶向那个充满不祥气息的台球厅。
台球厅今天异常冷清,只有龙哥和他几个最核心的手下在。看到程屿和林晓雨一起进来,龙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程二少也来了?”龙哥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
“龙哥,明人不说暗话。”程屿直接走到台球桌边,气势沉稳,“我知道你为难。我们不是来逼你做什么。只想问问,那边还有没有透露别的?比如,那笔钱最终流向的线索?或者,他们下一步想怎么对付城西分店?”
龙哥眼神闪烁,支吾着:“程二少,这事说实在挺麻烦,不过竟然你们来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了。”
当龙哥在说这话时,程屿锐利的目光扫过龙哥和他手下。他注意到角落一个马仔下意识地摸向后腰,另一个则紧张地瞥了一眼通往后面仓库的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刻意压抑的杀意。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不像简单的拒绝谈话,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晓雨,走!”程屿猛地低喝,一把抓住林晓雨的手腕就要往外冲。
但已经晚了!
仓库门砰地被撞开,几个手持棍棒、面露凶光的陌生壮汉冲了出来,瞬间堵住了门口。龙哥的手下也纷纷亮出了家伙,眼神凶狠地围了上来,将两人困在中央。龙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背过身去。
“动手!利索点!”一个领头模样的陌生汉子低吼。
“程屿!”林晓雨惊恐地尖叫。
混乱瞬间爆发!程屿将林晓雨猛地推向相对人少的角落,自己则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赤手空拳迎向扑来的打手。
他身手矫健,动作狠辣,瞬间放倒了两个,但对方人多势众,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混乱中,一根沉重的棒球棍狠狠砸在他的后脑!
“呃!”程屿眼前一黑,剧痛袭来,身体晃了晃,鲜血顺着额角流下。但他仍死死挡在林晓雨身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格开砸向她的一棍。
“程屿!!”林晓雨肝胆俱裂,想冲过去,却被两个打手死死按住。
“走…快走…”程屿模糊地吐出两个字,眼神涣散,高大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不——!”林晓雨的哭喊被堵住,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布捂住了她的口鼻。绝望和黑暗瞬间吞噬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刺骨的江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将林晓雨从昏迷中激醒。头痛欲裂,浑身湿冷。她发现自己和程屿背靠背被粗粝的麻绳紧紧捆绑在一起,身处的地方是…临江大桥!桥下是漆黑汹涌、深不见底的江水,在夜色中翻滚着低沉的咆哮。
龙哥和几个手下站在不远处,脸色在惨白的桥灯下显得异常灰败。那个领头的陌生汉子狞笑着。
“醒了?”陌生汉子踢了踢昏迷的程屿,“程二少,别装死了!”
程屿闷哼一声,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清了处境。他动了动,发现被捆得死紧,后脑的剧痛让他阵阵眩晕。但他第一时间看向身后的林晓雨,声音嘶哑:“晓雨…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林晓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将她淹没。“对不起…程屿…都怪我…都怪我太固执…”
“不怪你…”程屿喘息着,试图安抚她,目光却锐利地射向龙哥,“龙三…这就是你的道义?帮着那些人杀人灭口?”
龙哥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哽咽:“程二少…林店长…对不住了…我们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们…他们真的捏着我家人的命啊!那边说了…只有你们消失,才能一了百了…”
“呵…”程屿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嘴角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好算计!他早就知道晓雨的性格会追查到底,也知道我…不会看着她涉险。
城西的坑,龙哥的反水,都是饵,钓的就是我们这两个碍事的人。
他看准了我在集团里根基不稳,股份不多,就算不明不白死了,也翻不起大浪,甚至…正中他下怀,少了个潜在的对手!”
自己死到时候无所谓,只是连累她。
程屿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与林晓雨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公交车上那个沉默却坚韧的侧影,军训晕倒时苍白的脸,培训时专注的眼神,晚宴上醉倒在他怀里的脆弱,以及她为了拯救分店不顾一切的倔强…她像一株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清冷,独特,不娇艳,却有着动人心魄的生命力,不知不觉间早已扎根在他心底。
冰冷的江风灌进伤口,带来刺骨的痛,却也让濒死的头脑异常清醒。程屿侧过头,努力看向身后林晓雨泪流满面的脸,嘴角竟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又带着几分痞气和释然的笑容:
“晓雨…看来这次,我们是真的栽了…咳咳…”他咳出一点血沫,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过…黄泉路上,有你作伴,好像…也不算太糟?”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望进她含泪的眼眸,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一丝调侃:“喂…林晓雨…如果真有下辈子…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光明正大地追你?不是上次演戏…是真的那种。”
这突如其来的、在死亡阴影下的告白,像一道惊雷劈在林晓雨心上。所有的恐惧、悔恨、愧疚,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感冲垮。
她看着程屿苍白染血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桥灯和她狼狈的倒影,里面盛满了她从未看清、或者不愿看清的情愫。那一点朦胧的好感,那深重的愧疚,那一路走来的扶持与守护…在这一刻汇聚成滚烫的洪流,冲破了所有的心防。
泪水决堤般涌出,划过冰冷的脸颊。她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哽咽破碎,却无比清晰:
“好…程屿…我答应你…如果下辈子…我等你…”
得到这个答案,程屿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笑容却更深了些,带着满足的疲惫。他轻轻蹭了蹭林晓雨的后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别怕…晓雨…闭上眼睛…就一会儿…很快就…过去了…”
“动手!”领头的汉子不耐烦地喝道。
几个打手上前,粗暴地抬起被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两人,走向冰冷的桥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