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越云层,将那座硝烟弥漫的城市抛在身后,当舷窗外不再是灰蒙蒙的云海,而是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碧蓝时,林晓雨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弛。
蔚蓝色的地中海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钻石光芒,洁白的沙滩如同柔软的绸带蜿蜒,远处点缀着色彩明快的滨海小镇。
飞机降落在尼斯附近一个私密的滨海小机场。海风带着咸湿温暖的气息,瞬间驱散了机舱里的沉闷。
程屿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自然地牵起林晓雨的手走下舷梯,叶峰如同沉默的影子跟在几步之后。
一辆敞篷的复古白色跑车早已等候。程屿亲自拉开副驾驶的门,对林晓雨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噙着一丝久违的轻松笑意:“欢迎来到蔚蓝海岸,林小姐。”
车子沿着风景绝美的滨海公路行驶。左边是嶙峋的礁石和拍打着白色浪花的地中海,右边是爬满九重葛的艳丽山崖和掩映在橄榄树与柠檬树丛中的精致别墅。
阳光慷慨地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咸湿的海风拂过发梢。林晓雨看着窗外如画的风景,心头的沉重似乎也被这明亮的蓝色和阳光冲淡了一些。这里,确实像一处与世隔绝的避风港。
车子最终驶入一片被高大棕榈树和繁茂花丛环绕的私人领地。纯白色的现代风格别墅临海而建,巨大的落地窗面向无垠的碧海蓝天。没有沉重的铁门和高墙,只有低矮的白色栅栏,开放而通透。车子在别墅前的露台停下,立刻有穿着亚麻制服、笑容亲切的管家和佣人迎上来。
“少爷,林小姐,一路辛苦了。”管家热情地接过行李,“夫人知道你们要来,特意吩咐把最好的海景套房准备好,露台的柠檬树也结了新果,正好调酒用。”
走进别墅,内部是明亮开阔的地中海风格。白色为基调,点缀着海蓝与明黄的软装,巨大的贝壳吊灯折射着阳光,随处可见新鲜采摘的雏菊和散发着清香的柠檬。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海水和淡淡的花香。这里没有古老庄园的沉重历史感,只有轻松惬意的度假氛围。
管家引着他们来到二楼的海景套房。推开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门外,是宽敞的私人露台,露台外便是蔚蓝的大海和细软的白沙,仿佛一步就能踏入海中。房间内布置得舒适又浪漫,洁白的纱帘随风轻舞,床上铺着清新的蓝白条纹床品,床头柜上放着一盘新鲜欲滴的无花果和葡萄,还有一瓶冰镇的当地桃红葡萄酒。
“夫人说,让二位好好放松,就当是度个假。”管家笑眯眯地说,“晚餐在露台,七点开始,主厨准备了地道的海鲜料理。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他体贴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海风裹挟着阳光和潮汐的声音涌入,吹散了最后一丝旅途的疲惫。程屿走到露台边,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回头看向林晓雨,眼神明亮:“喜欢吗?”
林晓雨走到他身边,看着眼前无垠的蔚蓝,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几只白色的海鸥在天空盘旋。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嗯,很美。” 阳光勾勒着她清丽的侧脸,柔和了那份惯常的清冷。
程屿看着她难得放松的神情,眼中笑意加深。他变戏法似的从露台角落的小冰桶里拿出两个高脚杯,倒上冰凉的桃红,递给她一杯:“庆祝一下,劫后余生,以及……我们的‘蜜月’开始?”
“蜜月?”林晓雨接过酒杯,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缩,耳尖微红,嗔了他一眼,“谁跟你蜜月。”
“避难蜜月,不行吗?”程屿笑着碰了碰她的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干杯,为了活着,为了……暂时不用想那些糟心事。”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间,带着清爽的果香和微醺的甜意。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海风温柔地拂过。这一刻,远离了生死危机,远离了家族倾轧,只有眼前这片纯净的蓝,和身边这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庆幸、放松和隐秘甜蜜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海风拉长了,变得缓慢而温柔。紧张的氛围并未完全消散,叶峰每日的简短汇报像定时提醒,但被眼前这片蔚蓝和温暖的阳光极大地稀释了,更像是在一场真实的、带着几分梦幻色彩的蜜月假期中,掺杂着远方阴云的背景音。
清晨,林晓雨会在海浪声中醒来。她习惯早起,裹着薄薄的羊绒披肩走到露台。
程屿往往比她更早,已经坐在躺椅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紧急邮件,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阳光给他侧脸镀上金边,专注的神情褪去了平日的慵懒或锋利,显得格外沉静。林晓雨会默默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管家会适时送来她的热牛奶和新鲜出炉的可颂。两人很少交谈,只是安静地分享着晨光、海风和咖啡的香气,偶尔目光交汇,空气中流淌着无声的默契。
上午阳光正好时,程屿会拉着林晓雨去私人沙滩。细软的白沙熨帖着脚底,清凉的海水漫过脚踝。
程屿兴致勃勃地要教她浮潜,林晓雨看着清澈见底的海水中游弋的彩色小鱼和斑斓的珊瑚,有些心动,又有些怕水。
程屿耐心地帮她穿戴好装备,扶着她慢慢走入海中,声音在海风中格外清晰:“别怕,看着我,呼吸……”当他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腰背,引导她在浅水区漂浮时,林晓雨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胸腔,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那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专注眼神。
有时程屿会心血来潮,拉着她去了当地热闹的鱼市。拥挤嘈杂的市场里,程屿戴着墨镜,穿着休闲的白衬衫,却像回到主场,熟练地用当地语言和渔民讨价还价,挑选最新鲜的海胆、明虾和一条肥美的海鲈鱼。回到别墅,他系上围裙,霸占了开放式厨房。林晓雨在一旁打下手,看着他有些笨拙但异常认真地处理食材,额角渗出细汗,侧脸在午后厨房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最后端上桌的鱼虽然卖相普通,味道却意外地鲜美。程屿得意地挑眉:“怎么样?程氏私房菜,独此一家。”林晓雨看着他孩子气的炫耀,忍不住低头抿嘴笑了,清冷的眉眼在那一刻染上了烟火气的暖意。这一幕,恰好被端着甜点进来的管家看到,露出了然的微笑。
黄昏是海边最美的时刻。他们常常并肩坐在露台的软榻上,看着巨大的、燃烧般的落日缓缓沉入海平线,将天空和海面染成金红、橙紫的瑰丽画卷。
海风变得微凉,带着夜晚的气息。这种时候,程屿会格外安静,手臂自然地揽过林晓雨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两人很少谈论沉重的话题,更多是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见闻,或者只是沉默地依偎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和海浪的节拍。
有一次,当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海天之际,程屿忽然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低声说:“等这一切结束,我们找个像这样的地方,住下来,好不好?”林晓雨的心猛地一跳,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更紧地蜷缩了一下。那一刻的宁静和温柔,像一颗裹着蜜糖的种子,悄悄埋进了心底。
甜蜜的日常总会被叶峰神出鬼没的出现打断。
他有时会在早餐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露台角落,递上一份加密简报;有时会在他们晚餐后,于花园的柠檬树下低声汇报几句。
内容总是简洁冰冷:“慕容博核心资产已被冻结”,“程先生的人已控制关键证据”,“对方有反扑迹象,但已被遏制”。
每当这时,程屿脸上的轻松会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握着林晓雨的手也会无意识地收紧。
林晓雨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瞬间切换回那个需要运筹帷幄、肩负重任的程家二少,心头那份度假的虚幻感便会被现实轻轻刺破,提醒她这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汹涌。但叶峰汇报完便会迅速消失,将空间重新还给阳光、海浪和两人之间悄然滋长的情愫。
日子就在这样奇妙的节奏中流淌。紧张是底色,甜蜜是晕染其上的明亮光斑。林晓雨的心防在温暖的阳光、温柔的海风和他无处不在的体贴中,一点点融化。
她开始习惯他的靠近,习惯他偶尔的亲昵,甚至开始期待每一个共度的晨昏。只是心底深处,那份对家人的牵挂却让她有些不安。
这天傍晚,两人刚从海边散步回来,身上还带着海水的微咸和阳光的气息。管家迎上来,手里捧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林小姐,这是夫人让人送来的快递,刚刚到。”
林晓雨有些意外地接过盒子。程屿也好奇地看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耳坠。造型极其简洁流畅,铂金镶嵌着两颗深邃如海、纯净无瑕的蓝宝石,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神秘而璀璨的光芒,仿佛将地中海的灵魂凝结其中。旁边附着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是优雅流畅的手写体:
给晓雨:愿蔚蓝海岸的宝石,映照你此刻的安宁与未来的璀璨。安心休养。——苏静仪
“妈还真是……”程屿拿起一只耳坠,对着光看了看,宝石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她眼光一向毒辣,这对海蓝宝品质绝佳。”他看向林晓雨,眼中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试试?”
林晓雨看着那对昂贵得令人心惊的宝石,又看了看程屿期待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在他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自己朴素的耳钉,换上了这对蓝宝石耳坠。
冰凉的宝石贴上温热的耳垂。程屿拿起旁边装饰镜台上的小镜子递给她。
镜中的女子,清丽的容颜被那深邃的蓝色衬得多了几分矜贵和神秘的韵味。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的轮廓,耳畔的蓝宝石如同两滴凝固的海水,随着她的动作熠熠生辉。
“很美。”程屿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这片海一样。”
林晓雨的脸颊微微发烫,她避开他过于直白的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又看向窗外那片无垠的蔚蓝。这华美的礼物,如同这个避风港本身,安全、梦幻、带着精心安排的呵护,却也像一道温柔的枷锁,提醒着她客人的身份和那悬而未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