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霜站在裴寒月的病榻前。
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裴寒月半倚在绣金软枕上，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她轻轻咳嗽两声，示意裴清霜坐下。
“霜儿，这次你辛苦了。”裴寒月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六扇门的事，多亏了你周旋。”
裴清霜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说道：“姑姑，并不是我……”
“霜儿。”
裴寒月没有让她继续开口，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手上，语气柔和地说道：“你是我裴家的血脉，天赋卓绝，将来，这掌门之位，未必不能传给你。”
裴清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掌门之位？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在玄天宗，掌门之位历来由林家血脉继承，即便裴寒月暂代，最终也会交还给林凇芸。可现在，姑姑竟暗示要将位置传给她？
“姑姑……我……”
“你比芸儿更适合。”裴寒月打断她，目光深沉，“芸儿性子软，压不住那些长老。而你，是青州第一剑，有实力，也有魄力。”
裴清霜没有接茬。
“林家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裴家为了这门派付出了这么多心血，芸儿如果之后和你不是一条心，你在这门派里又该怎么立足？霜儿，咱们是一家人。”
裴寒月闭上眼，有些疲惫地开口，说道。
她听懂了。
这是交易，用掌门之位，换她闭嘴，换她不再提林修远的事。
而且，也是自保的手段。
就和当年的吕后一样。
如果这掌门之位交换给了林家，那么林凇芸一旦和林修远联手，裴家的位置就很尴尬了。
那到时候就是疯狂的反攻倒算。
就算是林凇芸没这个想法，可林修远如果发难呢？他打着林家的旗号一呼百应，再和当年的刘氏斩吕家人一样呢？
“可师兄……玄天宗没了师兄，眼下就是这样。姑姑，为何不能让师兄回来，有师兄在，玄天宗肯定不会有事的。”
裴清霜没有忍住，还是开口想说。
没有师兄，怎么会有玄天宗的现在。
没有师兄，自己又怎么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眼下让师兄回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师兄穿着官服的样子……
总感觉，师兄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林修远？”
裴寒月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霜儿，你真把那个家伙看得那么高？这玄天宗没了他还真转不动了？玄天宗能有今天，不是他的功劳，而是裴家尽力在维持。霜儿，你还年轻，别就看一时。”
“况且，如果林修远回来，他站在芸儿那边，你怎么办？”
沉默片刻，裴寒月补充了一句。
裴清霜攥紧了拳头。
不是这样的。
师兄为玄天宗付出了一切，却被姑姑轻描淡写地抹杀。如今门派能安然无恙，恐怕也是他在京城斡旋的结果。可这些话，她不能说。
“你弟弟，裴玉书马上要回山了。这段时间他在外周游，也算是学了不少东西。”
裴寒月话锋一转，语气格外欣慰，说道，“他常年在江南做买卖，如今也是小有成就，他不比林修远差到哪去，更何况，他和咱们是一条心。等到他回来之后，门派的经营问题都交给他，你就专心修炼。”
裴清霜一惊，自从上山以来，她和自己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基本上就没什么联系了，只是听说他随后跟着族人去江南做买卖，没想到现在还有些名堂了。
但是，师兄呢？
师兄为了这个门派付出了这么多，接下来就让一个外人来经营？
那山下的灵田店铺，不都是林师兄一点点采办回来的？
但，看姑姑的意思，她是绝对不会接受让师兄回山的。
“我明白了。”裴清霜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冷意。
裴寒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次去京城也是辛苦你了，好好回去休息调整一下，之后江湖上还会有事，你是玄天宗的门面，不能丢脸。”
走出房门，裴清霜站在廊下，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心中一片冰凉。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她再一次理解了师兄的话。
之前，她觉得玄天宗是一片净土。
而现在，自己却也要被牵扯到这莫名其妙的斗争中去。
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师兄应该还在山上，自己也不会受那些皮肉之苦。
到底为什么要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一个掌门之位，惹得无数外门弟子死亡，内门弟子受伤，这一切值得吗？
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成为掌门……
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师兄接回来。
“霜儿。”
身后传来了林凇芸的声音。
裴清霜回过身，看到了林凇芸，她穿着简单的白金道袍，束着长发，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修远他……一切还好吗？”
犹豫片刻，她朱唇轻启，开口问道。
“还好……”
裴清霜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知道的，师兄的能力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你又开始叫他师兄了。”
林凇芸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你为何不下山去看看他？”
“私自下山是违规的。”
林凇芸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接着低声说道，“娘都已经病了，我如果还任性，也就太不懂事了。”
但是，苏映雪就跑出去了。
苏映雪不是他的前未婚妻，但她在知道师兄有难后，毫不犹豫地下山去找他了。
“芸姐姐，你恨我姑姑吗？”
裴清霜看着林凇芸微微红起来的眼眸，突然开口问道。
“恨？她是我娘。”
林凇芸一怔，随即苦笑道，“我又能做什么呢？”
裴清霜看着她。
莫名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明明她可以将师兄带回来的。
她好歹是林修远的亲戚，然而却不敢说一句话。
“我不管你怎么想。”
裴清霜回过身，转身走回山内，继续说道，“师兄救了我一命，我想要报答师兄。不管做什么，我都要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将师兄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