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玄天宗下，济世堂药铺内。
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青年翘着腿，坐在太师椅内，斜歪着身子，指尖慢悠悠地翻看着面前的账簿。
这位年轻人长得极好，肤白如玉，眉目清朗，一袭月白色锦袍衬得他极为英俊。此刻的他唇角微扬，像是个正在看书的温润书生。
如果对面，没有个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掌柜，那么这一幕就完美了。
药铺的刘掌柜跪在地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刘掌柜。”
面前的青年人笑着合上了账簿，接着说道，“去年的灵芝，您这账面上写收了八十斤，然后出售了三十斤，可这库房里面，怎么只有四十斤？”
刘掌柜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回答：“裴……裴仙师明鉴，那灵芝……也有腐坏……所以……”
“清霜姐。”
面前的年轻人打断了刘掌柜，看着一边的裴清霜，说道，“能把库房内的灵芝拿过来，一株一株称给刘掌柜看吗？”
“玉书，你的意思是，刘掌柜谎报了收益？”
裴清霜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一边安排了其他弟子去干活，一边问道。
“嗯。”
裴玉书，裴清霜的弟弟看着姐姐微微点了点头，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看着裴清霜身边的师弟们将所有的灵芝拿了出来。一株一株的灵芝被上了称，刘掌柜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滴流淌而下。
“裴师兄，称完了。”
下面的人躬身行礼，说道。
裴玉书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温润地就像个翩翩君子。他看着面前不断颤抖的刘掌柜，说道：“告诉大家，多少斤？”
“回师兄，四十斤。”
“大点声，听不见。”
“回师兄！！四十斤！！！”
这一声喊话如同一击重锤，砸碎了刘掌柜最后的心理防线。
刘掌柜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嚎着喊道：“裴仙师饶命！饶命啊！是小人猪油蒙了心，小的这就补上！不，不是补上！给您十倍！”
“这是……”
裴清霜还是一惊，诧异地问。
“很简单，这家伙在偷玄天宗的钱。”
裴玉书平静地开口，说道，“按照林……林师兄定下来的规矩，他们应该每年上交收益的七成。可现在他们在做假账，明明赚了四十斤的钱，却只在账上写赚了三十斤的钱，这样就能贪下十斤的收益。这一个药材看起来不多，可日积月累，就是巨款。”
这就是私心。
赚的少，交的就少。
换句话说，在账单上显示赚的少，就可以交的少。
这样，就能悄悄收下差值。
“刘掌柜，告诉我，之前林修远在的时候，抓到过你们干这种勾当吗？”
裴玉书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刘掌柜，笑着问道。
“有……上次隔壁王掌柜犯错，林……林仙师让他补上差额……然后给周边灾民施粥三个月……”
刘掌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
林修远不会因为这种事和他们翻脸，也许这位林修远的继位者也不会。
“难怪……”
裴玉书微微颌首，然后笑着说，“难怪你们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他看向了裴清霜身后的师弟们，开口说道：“把他们全家打断腿，孩子也不放过，接着让他们从街这头爬到街那头，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敢在我这偷钱的后果。”
裴清霜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刘掌柜的惨叫就撕破了整条街的平静，刘掌柜的腿骨被修士一脚踩碎，他的老婆和一个三岁儿子被拽出来，紧跟着又是两声惨叫和哭号。
“裴玉书！你干什么！”
裴清霜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得大惊失色，看着自己弟弟大喊。
“我在干什么？姐姐，当然是重新立规矩。”
裴玉书抿嘴轻笑，全然不顾孩子的哀嚎和惨叫，而是踏过血痕，说道，“林修远就是太过软弱，才让这群家伙有胆子撒野。我不明白，玄天宗有这么多能打的兄弟姐妹，林修远居然还想着和这群蝼蚁谈感情？”
他迈步走进了对面的醉仙楼，里面是街道上的其他掌柜，他们听着惨叫，看着刘掌柜三岁儿子在青石地面上爬出的血痕，每个人都面如死灰。
此人，和林修远不一样。
林修远从来是奉行做人做事留一线，只要不是触犯到底线，偶尔偷点碎银他并不会下重手。
他不会把玄天宗的武力拿出来。
他不认为玄天宗是恶霸，而是商人。
一切都可以商量着来，能和平解决，就没必要用武力强迫。
但，裴玉书不会这么认为。
“诸位掌柜的，如你们所见，玄天宗，换人了。”
裴玉书拱手作揖，脸上露出了礼貌灿烂的笑意，如果不看背后街道上触目惊心的血，那他就是个礼貌的读书人。
“林师兄让你们交七成，那是他的规矩。但接下来，新的规矩是八成。”
裴玉书冷笑着，看着面前的掌柜，接着说道，“少一分钱，这就是下场。明天，我会继续查你们的账，如果你们之前……有过这么点小九九，今晚还可以补救，否则……明天可能爬都没机会了。”
裴清霜没有在乎自己弟弟的喊话，她的目光放在了昏死在路面上的刘掌柜上，他的妻子抱着刘掌柜哭嚎着，但她身后的，自己的师弟，正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身上，逼着她继续在青石板上爬过去……
她按在剑柄的手指微微发抖，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玄天宗……怎么能干出这些事……
这是……名门正派该做的事情吗？
入夜，她带着满腹的怀疑去找自己的姑姑，却只听到了里面一阵爽朗的笑声。
裴寒月看着桌子上的银票，得意的哈哈大笑，接着说道：“玉书，真不愧是我们裴家的玉麒麟啊，我就说，林修远能干的事，我们家的人怎么就做不到了，你这不仅做到了，做得比林修远还要好！”
裴玉书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姑姑，这不过是第一步，这群店家都不过是些穷鬼。林修远主要赚钱的生意不在这里。”
“那是什么？”
“是和那群狗官们的交易。”
裴玉书看着面前的裴寒月，接着说，“靠着和这群狗官的关系，他能干很多官府给的活，而且是极高的收益。林修远可不是白白给人钱……不过，这活他可以，我也可以。”
“但是，赵知府，和我们的关系……”
“不用他。”
裴玉书冷哼了一声，接着说，“我打听到，有一位矿监刘公公亏了不少钱，现在正等着钱救命呢，只要是我们给他补上这点银子，今后司礼监就是我们的后台。”
“靠谱吗？”
“绝对靠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