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的意识沉入黑暗。
下一刻，他回到了维斯忒莉家政的门口。
涣散的意识瞬间聚合。
他用力揉揉眼睛。
他明明看到自己的身体在那束光中崩解，现在却回到了这里。
莱尔踏进大门，接待大厅内的女仆递给他标准的微笑。
为了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莱尔决定重复一开始的行为。
他踏进大门。
“我想招募女仆。”
......
“请随我一同前往顶层，那里有专业人士等候您。”
......
顶层。
莱尔跟在安娜身后，这次是女仆带领他来到顶层，不再是一开始的独自前往。
同样的走廊，同样的一排房门。
他却没有再看到那间开着门，透出阳光的房间。
莱尔开口道：“这一层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安娜回头看了他一眼，“除了我们，还有女仆长也在。您问这个，是有什么顾虑吗？莱尔先生。”
莱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停下脚步，虚按着身旁一扇紧闭的房门。
“这里面有什么？”他说。
安娜转过身，她仍不失礼貌的微笑，回道：“这里的房间有些堆着杂物，有些是书房，您要参观一下么？”
“这间我可以参观吗?”
“您请便。”
莱尔握住门把手，他没费什么劲就打开了这扇门。
房间内满溢的阳光顿时倾泻出来，散落在地毯上。
正是他记忆中，珂洛薇尔所在的房间。
莱尔擦擦手心的汗，他快步走进房间，环顾四周。
他看到玻璃幕墙后的露天花园。
他看到粉色女仆小姐拿出茶点的橱柜，里面空无一物。
他看到那张他坐下的圆桌。
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粉色女仆小姐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安娜在门口，好奇的打量房间内的布置。
“你知道一个叫珂洛薇尔的人吗？”莱尔盯着她的表情，想看出一些端倪。
“我并不认识叫珂洛薇尔的人。请问你是在找她么？”，安娜神色自然的回应道。
莱尔低头沉思，难道珂洛薇儿只是他的错觉？
“我们走吧。”
莱尔在女仆的带领下来到特别招待室。
熟悉的设施，熟悉的魔法回路，熟悉的女仆长。
他翻看着女仆长递给他的册子，上面有几十名战斗型女仆的详细资料，没太多耐心仔细翻看，他随手选了一个五阶的魔法师，一个六阶的骑士，总之先招点战斗人员在身边。
“你的雇佣期限是多少？”
莱尔现在也不想管上任刻里的事，他打算先在王都待一段时间，打探珂洛薇尔的消息。
“三个月。”他说。
莱尔从海蓝色项链中取金币，付完钱后魂不守舍地离开了维斯忒莉家政。
——
21天后。
他四处奔波，两名招募的女仆也帮他四处跑腿，但只打听到一堆没什么用的零碎信息。
最大的收获是王国二公主的名字并不叫珂洛薇尔，而是叫爱芙娜。
莱尔有些后悔。
他后悔在与那双海蓝色眼睛对视时，躲开她的目光。
后悔没有多闻闻她身上的花香。
后悔没有和她分享那块蛋糕带给他的触动。
脑海中关于珂洛薇尔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害怕自己快忘记她的容貌。
这一个月里，他花了空间项链中将近一半的财富，只为打听到珂露薇儿到底是谁。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的事迹，他现在成了王都民众口中的败家子，傻子，可怜的痴情人。
终于。
今天上午，他通过好心的古德温公爵，再一次回到维斯忒莉家政的顶层，寻找可能的线索。但那里再也没有一扇为他敞开的房门。
他不死心的再次来到特别招待室。
这一次，他听见了熟悉的慵懒女声。
再次面对这个杀死他的声音，他竟然觉得亲切。
“莱尔先生，我们会告知你一些事。
从你踏入维斯忒莉家政大门的那一刻开始，珂洛薇尔的魔力就开始异常的活跃。
她的魔力能修改人的认知。她异常活跃的魔力不知为何修改了安娜的意识，给了你错误的信息，导致你独自前往顶层，误入了她的房间。
同时她也能让所有人认知不到她的存在。若不是特定的魔法维持，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能观测到她的人。
这一个月里，你也知道王国的二公主另有其人，但是你不知道珂洛薇尔实际是被雪藏的三公主，她一直在暗中与二公主共用身份。
她源自错误的诞生，是王国对抗黑渊的最后武器。
你虽然碰巧闯入了她的世界，但你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那天在特别招待室，我们察觉到她的魔力开始逐渐失控，所以最后使用了紧急手段，传送她离开房间。”
慵懒女声停顿住，她在给莱尔消化信息的时间。
莱尔在他曾经坐过的座位上静静聆听。
几十秒后，慵懒女声接着说道：
“当然，你没有死。只是我用魔法重置你了位置，同时回溯那两个女仆和相关人员的记忆。
至于之前你被贬为子爵，对二公主的生日宴会没有任何记忆，是我们使用珂洛薇尔魔力做的。
你的身份适合很适合去刻里......方便我们做一些事。
明天，我们就会归还你的侯爵爵位，并且会给你补偿。”
听完这一切，莱尔沉默着，如他所料，被贬为子爵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合适。
但那些关于珂洛薇尔的事，只让他觉得荒诞。
他动着干裂的嘴唇开口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在王都像疯了一样找珂洛薇尔的事闹的满城皆知，连国王都略有耳闻，这样下去我们会很麻烦。”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抹掉我的记忆？”
“珂洛薇尔和你弄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仆契约之后，你身上附着了她的力量，干涉记忆的魔法对你无效。”
“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们不会伤及无辜人。更何况珂洛薇尔和我们达成了一笔交易，她要求我们不能伤害你，只能给你透露这么多了。”
“什么交易？”
“我说过只能透露这么多。”
“你们可以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完全可以把我一直蒙在鼓里。”
“我们尊重珂洛薇尔的感受，不会这么做。”
“你们是谁？”
“恕我们不能透露。”
莱尔长呼一口气，他感觉到久违的通透感。
“珂洛薇尔还活着吗？”
“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慵懒的女声似乎有些生气。
莱尔冷淡的勾起嘴角，他起身摊开双手。
“我有多喜欢珂洛薇尔呢？当然，更多是被她的美貌吸引。我是庸俗的家伙，只要是穿着女仆装的美少女，我就不由自主的像蜜蜂遇到花蜜一样被吸引，连魂都要被她们勾走。
但你说，珂洛薇尔的魔力引导我和她见面，这是一种冒犯，这是亵渎。
生物自然的行为被操控，背后的一切来源未知。
成为你们的棋子若不自知，也不妨是件妙事。
可我现在，心中充斥的只有荒诞和耻辱。”
虚空中传来一阵吸气声。
语气有些着急的清脆少女声传来，不再以那副慵懒的腔调说道：
“我们好心告诉你这些事，还给你侯爵的身份外加补偿，你就以这种态度对待我们？
我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你成为子爵只是暂时的，等到刻里的事情处理完，你就能继续回王都当侯爵。
现在提前还给你侯爵身份，你也不用再去刻里，你竟然还不满意？”
上钩了，莱尔心中暗道。
他继续说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还给我身份了，别告诉我你们大恩大德的怜悯我，甚至甘愿放弃你们围绕刻里要做的事。
不会想说因为珂洛薇尔和你们达成的“交易”吧？
天哪，珂洛薇尔花了多大的代价，让你们不惜使用这么多手段都要把我送进刻里的事都放弃了？”
清脆的少女声咬牙切齿回应：“你这家伙，你到底想怎样！”
莱尔目视虚空中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说道：
“告诉我你们要在刻里做什么，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会帮你们。
你们之前花那么大力气让我当刻里的领主，多少是因为这个办法最合适，也省你们些事。
我的目的很简单，现在你不愿意告知我太多事，是因为我不是计划的一份子。若我与你们同流合污，有些信息应该共享，我想知道关于珂洛薇尔的一切。”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什么同流合污，我们可是......你知道刻里有多危险吗？”
莱尔反问道：“再危险，你们一开始不还是会送我去刻里？”
清脆的少女声疑惑道：“你认真的？之前你不知情，我们会保障你在刻里的安全。但你要是主动参与我们和珂洛薇尔所面对的事，搞不好会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莱尔凝视着身边那张曾坐着珂洛薇尔的椅子，他仿佛看到一抹明媚的粉色向他微笑。
“我想知道遇见珂洛薇尔的真相。”莱尔说道。
他想去触及她的真实。
为了终结这场荒诞闹剧的源头，为了抹除这无法掌控命运的不适感。
人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控，人应该燃烧自我，拼尽全力改变自己所无法接受的一切。
他已经拥有过平淡普通的一生。
这一次，他要以自己的双手开创传奇，逆转所有他不能接受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