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下次再说，你今天闭嘴，可以吗？”
“你还是不听劝吗？”
“我一定要杀他。”
偌大的宫殿内，独留两道身影对峙着。
王座之上，她那一袭雪白长发垂落于腰间，一双暗红色的眼眸，冷冽而深邃。
艾利娅斜倚在王座，单手托着半边脸颊，姿态随意，难掩她身为帝国女王的威严。
她凝视着站在大殿正中央的那名少年，莱斯。
她的恩人，老师，也是如今让她头疼不已的烦恼。
“卡迪夫公爵是为数不多忠诚于你的，杀他对你没好处。”
艾利娅闭上眼睛，莫名觉得烦躁：“我说了，今天没心情与你争辩，你闭嘴好吗？听话一点。”
莱斯双手行礼，主动上前一步，态度明确。
“我不能看着你杀了自己的忠臣。”
艾利娅的脸色变得阴沉：“你觉得他是忠臣？你觉得忠臣会当众反驳他的主人？”
“忠言逆耳，身为帝国的女王，你不能意气用事，否则......”
艾利娅不耐烦的打断，她今天实在没有多少耐心：“闭嘴好吗？我没心情跟你争，你觉得他是忠臣，那就是吧。”
以往艾利娅从不会打断自己讲话。
莱斯抬眼看向她，不知不觉，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
那时候艾利娅总是问东问西，凡事总要询问，自己总是耐心解释，她也会耐心的听。
“那你觉得莫瑟琳就是忠臣吗？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这就是你眼里的大忠臣？”
莱斯不明白，想不通。
莫瑟琳如今所做的事情，只差把“我要架空你”写在脸上。
今天她设计陷害卡迪夫公爵，卡迪夫一死，再没人能制衡她。
为什么艾利娅看不出来呢，说了也不听。
结党营私，铲除异己。
换别的小说，哪个臣子敢在国王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多半是红豆吃多了。
为什么艾利娅就是不明白呢。
事到如今，她还是固执己见不听人言，让人失望。
“艾利娅，身为帝国的女王，你不能犯错，更不能在这种时候杀死卡迪夫......”
艾利娅忍耐到极限，沉声怒喝：“够了！我不需要你在这里说教，莫瑟琳是忠是奸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要的是只忠于我的忠臣，优先考虑我的忠臣，而不是卡迪夫那样的废物。”
莱斯怎么也想不到艾利娅会说出这种话。
被自己从亡国公主辅佐到帝国女王的艾利娅，才上位两年竟变得如此昏庸。
莱斯叹了口气，耐心解释：“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我不能让步。”
“没有卡迪夫公爵的制衡，你压不住莫瑟琳，她已经在试探你的底线。”
没完没了的说教，让人厌恶。
艾利娅缓缓睁眼，来到莱斯面前，抬手轻抚他的脸庞，在他脸上留下点点白霜。
“莱斯，半年时间没给你自由，还是学不会听话吗？”
“好心让你自由一天，你这么气我，又想回手镯里了？”
莱斯现在的状态，像是小说中常见的戒指老爷爷。
没有实体，吸取佩戴者的一丝魔力才能勉强维持。
之所以会这样，跟艾利娅脱不开关系。
艾利娅轻轻拍击他的脸颊：“听话一点，别再管这件事了好吗？”
莱斯沉默不语。
这半年来除每天饭点让自己出来做饭，艾利娅再没给过自己自由。
不想让自己参与政事。
如果自己在，莫瑟琳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如今莫瑟琳势大，自己有力没处使，这种感觉很不好。
看着艾利娅变得越来越昏庸，这种感觉更不好。
莱斯重新与艾利娅对视：“你忘了你父亲为什么会被灭国吗？你现在做的事情和他没两样。”
短短一句话，让艾利娅稍有缓和的情绪再度点燃。
她最不能被触及的逆鳞，便是有人拿她跟那个亡国之君做比较。
这块逆鳞，谁也不能触碰。
若是旁人敢说这话，她会毫不犹豫取其性命。
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莱斯，她的恩人，她的老师。
艾利娅陷入思绪，心情愈发烦躁。
没完没了，让你闭嘴很难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烦我，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艾利娅，靠代表贵族阶级的莫瑟琳帮你稳固统治，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自己喂的饱这些饿狼吗？”
随着莱斯这句话，艾利娅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种种负面情绪彻底爆发。
“你说她们是饿狼？不，不对。”
艾利娅伸手抓住莱斯的头发，强迫他弯下腰：“在我看来，你才是那头喂不饱的饿狼。”
她记得，当年自己从林间醒来，右手腕上莫名多了只玉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刚开始玉镯源源不断吸取魔力，害她几度遇险，这些她都记得。
“这些年我喂给你的魔力少吗？你却不知感恩，让你听话一点很难吗？相比她们，你才是饿狼，白眼狼。”
“现在又开始教训我不懂治国吗？莱斯，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够多了。”
艾利娅手上加大力度：“你害我不能突破顶级大魔法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你配吗？”
白眼狼...配吗...
她是这么想的吗，所以是自己的错？
怪自己当年同情心泛滥，自己犯的贱？
没有人比莱斯更想让艾利娅突破「顶级大魔法师」
只有艾利娅突破顶级，才有能力帮助自己恢复肉身。
为此莱斯每天查阅古籍十多个小时，只为找到能让艾利娅突破的办法。
做这么多，结果是自己错了？
原来不知感恩的是我吗？
莱斯闭上双眼，彻底失望，彻底认清。
眼前这个人变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
誓要报仇，誓要干翻所有贵族，解放所有奴隶的小女孩了。
那个事事请教，张口闭口喊自己"老师"的小女孩已经变了。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同情心泛滥吗，那时候是，现在也是。
“艾利娅，你认为自己突破不了是我的问题吗？”
自己刚开始确实吸了艾利娅不少魔力，可这些魔力，自己在之后都百倍，千倍奉还。
只是艾利娅不自知罢了，自以为是凭借天赋与努力。
“保持初心，才可能成就顶级大魔法师，你觉得你的初心还在吗？你变了。”
“变得和那些贵族一样傲慢，或者说，你本就是傲慢的人，是我看错你了。”
否认。
被曾经最信赖的老师否认，艾利娅凝视着莱斯。
眼底翻涌着的情绪不知是愤怒还是痛楚，她松开手。
取下一直戴在右手腕上的白色玉镯，陪伴四年的玉镯，第一次摘下。
艾利娅看着手中玉镯，久久出神。
变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老师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师变了。
你该在意的难道不是我吗，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关心我，照顾我，凡事总听我的。
老师变了，变得不关心我了，变得不听话，变得只剩下说教，没完没了。
既然变了...
也就...不需要了。
已经不需要了......
一头饿狼，自己好心喂它，它却不肯听话。
不听话，丢掉好了，等认清现实，他自己会哭着求着跑回来，求自己重新收留。
“莱斯，你曾是我的老师，我给你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
“向我起誓，从此不再干涉国事，只听我一人的话，我会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否则。”
握紧玉镯的手加大几分力气，裂纹爬满半个镯面。
这是，威胁吗。
莱斯叹出口气，四目相对间，他笑了，有失望，也有释然。
自己为艾利娅做的够多了。
救她一命、照顾她的日常、在她落魄时赚钱养她、在地下城护她安全、培养她快速升级、帮她夺回王位、为她铲除异己建立势力......
如今她登上王位，自己只是不想看着她犯错。
不想看着她一点一点成为她曾经最讨厌的人。
自己做错了吗？
为什么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配吗，有什么资格，白眼狼，对她的好她忘了，她只记得这些不好。
到这份上，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杀了卡迪夫公爵，你就跟那个暴君没两样了。”
“我不是他。”
“你还不如他。”
清脆的碎裂声。
玉镯被狠狠摔在地上，随着玉镯四分五裂，莱斯的身影渐渐消散。
完全消散之前，莱斯丢下本书。
就当是最后再帮艾利娅一次，自己对她，仁至义尽了。
宫殿内，只剩下艾利娅孤独的身影。
许久，她勉强恢复冷静，上前捡起一块碎片查看。
当发现玉口处渗丝丝出血痕迹，她微微愣神，伸手擦了擦。
“血吗？”
“呵，赌气吓唬我，离开我，又有谁能收留你？又有谁养的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