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下来了,难以置信。
虽然日子有些无聊,但可以确信,只要我不踏出三平房间的领地,就会安然无恙的活到春天。
我看着院外扫雪的奶奶,无趣的摇晃尾巴。
“奶奶,我好无聊。”
“那就看看雪吧。”
“雪了一样,很无聊。”
“不会无聊哦。只要你对雪感情,雪就会有趣了。”
意义不明,我扫视着屋内。
“猫咪可没有感情,猫咪只想玩个痛快。”
“去玄关玩?”
“太冷了...”
“客厅?”
“一样...”
“厨房?仓库?来院子帮我扫雪吧?”
“不不不不——我还是在这里待着吧。”
我沮丧的蜷成一团,余光撇到那封相册。
是一家六口人呢,这里以前似乎很热闹,照片上的奶奶稍微年轻些,还没有很多白头发。
“奶奶,照片里的人哪去了?”
“哦...他们啊,都去东京了。”
“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啊?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喜欢一个人呢?”
“我嘛?...他们倒是希望我过去一起生活。可是我已经老了,老到快死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我离不开这儿了。”
奶奶的语气里对死没有惧怕,是慷慨以赴的坦然。
我想起那天,我差点也要死了。
我从壁橱上跳下来。
“既然我们都是和死有缘分的人,也算朋友吧?”
“算吧。”
“奶奶,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
“我是在今年春天的时候,一路从札幌走过来的。那里有一座...好像叫做圆山公园,春天的时候樱花和梅花会一同盛开!那画面真的!漂亮极了!美丽极了!”
我踩着小碎步绕到奶奶跟前,蹦蹦跳跳又手舞足蹈的形容,奶奶应该能理解吧?
“哦,是吗,我好久没有见过樱花了呢。”
“奶奶,等雪化了了,我们一起去山的那边,一起去赏花,好吗?”
奶奶停下扫雪的动作,提了提眼皮,却没有回应。
“叮咚——”
“哦,是送碳的人来了.....”
“奈川婆婆,天冷了,您要多保重!”
“是,你的一样。”
互相寒暄着,明明只是邻居,却意外的关心彼此,真奇怪。
奶奶还真是不浪漫,对那么美轮美奂的景色都无动于衷,感觉心里好寂寞哦。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只想熬过冬季,然后就可以开始下一段旅途啦。
虽然这里的人很好,鱼也很好吃,但猫咪的天性就是如此,穿梭天地之间,奔赴天涯海角。
某个寻常的夜里,雪下的很安静。
我和奶奶在厨房的暖路边,煤火啪啪作响。
炉上煮着牛奶,奶奶将苹果削成薄片,放在火炉边晒干。
“奶奶以前也见过一只猫。”
“它叫什么名字?”
“它可没有名字,它不喜欢名字。”
我疑惑的眨巴双眼,不能苟同前辈的观点。
“它说,它没有感情,看透了人类。它聪明绝顶,成天趴在屋梁上偷听人们说话。”
“我呢,叫做Kuro。我喜欢名字,也喜欢大家呼唤我的名字。更喜欢的事呢,是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听奶奶和我说话。”
“Kuro”
“是!”
我乖巧的答应,摇曳着尾巴随着奶奶的动作起伏着,被发现了,奶奶笑了笑,喂给我一片苹果。
我想着,它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奶奶咳嗽着,摇摇晃晃起身,走进卧室,我在炉火面前甩着尾巴,被烫到了,疼得我蹦了起来,身体没进了身旁的盆里面,当然,里面是奶奶为我准备的,温热的牛奶。
我狼狈的甩动身体,糟糕——犯错了。
我扯下厨房灶台上的毛巾,哗啦——炭火又掉了一地。
情况更糟了!厨房都乱七八糟了,会被拿扫帚赶走吗?
我用毛巾蹭干净身上的牛奶,过了好久,寝室里也没有传来一点声音。
我踩着猫步,慢慢靠近。
映入眼帘的是——奶奶晕倒了!
药片和水撒了一地,奶奶侧躺着一动都不动。
我推着奶奶的身体,喵喵的叫着。
奶奶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我来回踱步,紧张的冒冷汗。
我只是一只无助小小猫咪啊,我不是医生,我甚至连人都不是!
除了舔舔伤口和喵喵叫之外...有人能帮帮我吗?
神!我猛然想起来,白桦神社的神明大人!
屋外下着大雪,风很轻但却寒冷得透骨。
我没有停下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奶奶,我一定要救你,这一次,轮到我来报恩了!
这个气温,这个雪,足以在一分钟内把人冻晕。
我只是猫,拼尽最后一丝意念来到本殿——
要失去意识了,甚至连参拜都做不到。
好冷,果然,拯救人类这种事对于猫来说还是太艰难了。
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了,只能将愿望在心中默念了,祈求神明能还愿。
神大人,求求您,救救奶奶,我会用下辈子来为您报恩的。
——好冷,我要死了吗?对不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