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那辆小皮卡上围的人越来越多，周良哲感觉自己再不和教练提意见，自己今天就真是白来了。
“教练，我都来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没轮上车……”
教练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跟骂狗似的：“没车就是没车，你不愿意等就回家去，别在这碍事。”
这话不光不客气，还带点骂人的味道。
回想着刚刚那个教练说的话，本来就热的不行的周良哲感觉自己更热了。
这么大的太阳，没空调不说，还连辆教练车都捞不到，他是图个啥呢？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了水，才会答应老妈趁暑假来学车。
真不行等寒假再来嘛，那时候起码不晒啊！
周良哲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脑门，头皮上那点可怜的头发都像被蒸熟了一样，焉巴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他低声骂了句“热死了”，咬咬牙，决定先去找点水冲冲脑袋，不然车练不到不说，还先给自己热晕过去了，那样他也太冤种了。
驾校训练场建得跟偷工减料似的。
地面坑坑洼洼，周围全是隔壁工地卸下来的砖头、水泥块，乱七八糟堆了一地，风一吹还带着一股混着灰的土味。
周良哲想找个水龙头洗脸，都得在一堆建筑废料里翻山越岭一把。
等周良哲好不容易找到厕所在哪的时候，他站在面前这个简易的铁皮屋边上，看着满是锈的铁门上面写着厕所的大字，顿时满头黑线。
“这是厕所？看着这厕所年纪都比我爷爷大了。”周良哲难得的吐槽道。
幸好我现在没尿嗷。
周良哲啧啧了两声，转而折腾起了厕所边上的一个半埋在地里的水龙头。
不过这个水龙头的年纪也没有年轻到那里去，那开关上面都爬满了铁锈，看着像是几十年没人动过一样。
周良哲试着用手拧了两下，那水龙头锈得也太紧了，纹丝不动，他一时间还真打不开。
“你给我动一下会死啊？”他看着这水龙头，咂了咂舌。
不过周良哲的脑子还算灵活，框框两脚就往水龙头的开关上踢，硬是把锈死的开关给踢开了。
“咔哒”一声，水龙头被他踹开了，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凉水哗啦啦地涌出来。
他顾不上别的，直接俯下身子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流冲在脸上，那一刻凉意爽得他简直觉得自己终于是活过来了。
像是嫌弃用手掬着水往自己脸上扑的效率慢，周良哲弯下腰，直接拿着自己发热的脑袋就往冷水上面撞。
水是凉的，冲得他直哆嗦，脑子倒也清醒了不少。
但不知是不是被热昏了头，周良哲总觉得水声里还夹杂着别的动静。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以为是幻听了，就又低头洗起脸来。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那声音一开始很小，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沙哑又带点回音。
只是那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了起来，而周良哲这次终于听清出那声音的内容是什么。
周良哲猛地抬起头，甩干脸上的水珠，警惕地朝四周扫了一眼——
没人。车场边上是建筑垃圾，空空荡荡；水龙头背后是几棵歪脖子树，也没藏得住人。
“我听错了？”他低声嘀咕，又俯身继续洗脸。
但是他又确实听见了声音。
“有人！怎么了？！”周良哲也不知道那声音是哪来的，就在水池的边上喊了两声，权作回应。
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听见周良哲的回应后，明显有了惊喜的情绪。
“救救我……我被锁住了！”
锁住？
周良哲愣了一会，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周围，最后将声源锁定在那个又锈又烂的铁皮厕所。
那玩意斜靠在一堆乱砖后面，门上写的“厕所”两个字快被锈蚀吞完了。
周良哲走到厕所门口，在铁皮门外面敲了敲：“你在这里面？”
“嗯嗯，我打不开门了，我上完厕所的时候发现拉不开了。”
听声音，是个女的，而且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颤，听上去已经被困得挺久了。
听完之后周良哲试着在外面拉了拉门，结果门纹丝不动，锈迹糊得死死的。
他试着踹了两脚，也毫无反应。
这铁门应该是和水龙头的开关一样被锈死了。
“啧，拉不动啊，锈死了。”周良哲拧着眉毛又大力拉了几次，发现还是拉不动。
而里面的人听见周良哲这句回应之后，喊门的声音都哆嗦了点。
“那怎么办呐？”里面的女声都快要哭了，“我该不会出不去吧？”
周良哲看了一下门，又抬头看了一眼大太阳。
如果自己走了的话，里面那个女的保不准被闷在里面活活热死。
“喂，你别哭了，你等我一下，我找东西把门打开。”周良哲隔着锈死的铁门往里面安抚道，鼓励那女人再坚持一下。
厕所的把手太小了，周良哲根本就找不到施力的角度。
不过附近正好是堆建筑垃圾的地方，砖头、碎木、烂水泥，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周良哲在一堆塑料板和铁丝之间翻了翻，还真给他扒拉出一根塑料水管。
“你先让开一点。”周良哲对着里面的人喊了一句。
他把找到的塑料水管捅进了厕所的把手里，借着水管的长度延长力臂，蓄力往水管的另一头狠狠一踢。
“咣——”
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锈死的门被生生撬开了，连带着上面的门栓也“咔哒”一声断成了两截。
门开了。
热浪混着一股子厕所特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而站在门后的那人，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是个二十多岁，穿着职业装的女人。
那个女人因为过度的排汗，只能失力的靠着厕所抽水箱勉强站直身子。
她脸上的妆早就花了，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憋闷太久后流下的眼泪。
她的衬衫原本是浅灰色的，如今却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显出一种若隐若现的轮廓。
身下穿着一条深色包臀短裙，裙摆在大腿上方停得紧紧的，黑色的丝袜贴着腿，隐隐透出一层水光。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闷热和狼狈打碎了最后一点体面，站在门口，微微发抖，却仍在努力维持站姿的完整。
此时站在厕所门口的周良哲，甚至能隐隐看见湿透的布料下黑色内衣边缘的蕾丝花样。
而他看见这些花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后脸“唰”地一下红了。
那布料实在太薄了些，阳光斜照进来，轮廓一清二楚。
周良哲也不敢多看，视线下意识避开，却又怎么都避不开那身被汗水贴服了的衬衣。
他干咳了一声，迅速拉开自己身上那件半干的防晒衣脱了下来，递过去：“你……你先穿上这个。”
女人先是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样子有多不体面，脸颊瞬间涨红，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低的：“谢谢。”
周良哲没再多说，直接转过身，背对着她，站在烈日底下，阳光透过他的T恤烫得他后背发烫，但他一点也没动。
身后传来布料轻微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女人在把防晒衣套上。
这种细小而克制的声音，听得周良哲脸都有些烧了起来。
“穿好了。”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轻轻地传来。
“哦。”周良哲点了点头，依旧没回头，过了两秒才慢吞吞继续问道，“那我现在能转过来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