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蛮荒之野，瘴气在月光下凝成流动的墨色。玄鳞的蛇信子急促地吞吐着，黑曜石般的鳞片因恐惧而泛起灰白色——它面前的空地上，枯荣的藤蔓被绞成碎段，气根上的花苞全部炸开，流出墨绿色的汁液；惊雷的双翼被齐根撕下，虎尸上布满焦黑的爪痕，雷纹早已黯淡无光。
两位顶尖首领的尸体残缺不堪，残存的气息里混杂着十种截然不同的法则之力，像烙印般刻在焦土上。玄鳞的身躯剧烈收缩，鳞片碰撞发出细碎的颤音——它认出了那种吞噬能量的黑雾残留……
“疯了……都是疯子……”玄鳞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蛇信子沾到一滴惊雷的血，竟瞬间被腐蚀出小洞。它猛地后退，庞大的身躯在林间撞断数棵古树，头也不回地向蛮荒之野的最深处逃窜。
狱牙、枯荣、惊雷……三位顶尖级别的巨兽首领，竟在几天之内接连陨落。这已不是挑衅，而是对整个蛮荒之野的屠杀。玄鳞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些外来者越远越好，哪怕放弃世代栖息的领地，也绝不能成为第四个祭品。
篝火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江偌靠在一棵古树下，道域法则在周身织成淡金色的屏障，隔绝着深夜的瘴气。洛尔薇丝枕着她的腿，银发散落在林江偌的膝头，呼吸已经平稳，显然是彻底睡熟了。
小七的代码流在篝火上方盘旋，电子眼闪烁着恶作剧般的蓝光。她突然俯冲下去，用数据流轻轻拨弄了一下炎的火焰符文——那位巫族戍巫正专注地添柴，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得手一抖，柴火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谁？”炎猛地站起，骨刀横在胸前，火焰符文在掌心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篝火偶尔爆出的火星。
“奇怪……”炎皱着眉捡起柴火，疑惑地环顾四周。刚才那触感明明很真实，像有什么东西擦过了他的手背，可营地周围除了熟睡的洛尔薇丝和对面的林江偌，其他人都离得很远，总不可能是……
“炎先生，怎么了？”林江偌的声音适时响起，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炎摇摇头，将骨刀插回腰间：“没什么，可能是瘴气影响了感知。”他重新坐下，却总觉得背后发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篝火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鬼脸，只是眨眼睛的功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七在林江偌肩头笑得代码乱颤，电子眼弯成月牙状。巫族的感知再敏锐，也不可能捕捉到跨时代的数据流，这种明目张胆的恶作剧，简直是她的快乐源泉。
林江偌无奈地瞥了小七一眼，道域法则轻轻弹了下她的数据流，算是无声的警告。小七吐了吐电子舌，总算收敛了些，只是还在偷偷用数据流给炎的火焰符文画涂鸦。
“林阁下，”炎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您……真的不在意别人知道你们是灾厄吗？”
柳岁岁给肩膀的混阎冥鸦喂着野果，轻笑：“我们才是灾厄，偌偌和那两个骑士不是。再说了，要是我们在意，你觉得你还有命坐在这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炎摇摇头，火焰符文在他指尖凝成小巧的火蝶，“我是说……巫族的记载里，灾厄族是‘终焉之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回忆典籍里的文字，“万年前的‘破碎之战’，就是因为五位灾厄降临，才让巫神时代的巅峰时期骤然崩塌。”
“五位灾厄？”洛尔薇丝不知何时醒了，支着下巴靠在林江偌膝头，红眸里闪过好奇，“听起来像是我们的长辈？”
“典籍里没说名字，只记载了能力。”炎的火蝶在掌心盘旋，“吞噬万物的‘无灭’，腐化生灵的‘斯洛娜’，混沌本源的‘玛克威拉’，幽冥夺魄的‘克苏丽娜’，还有……能毁灭一切的‘阿克戎’。”
话音刚落，营地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罗莎莉亚的暴食大剑“咔嗒”一声撞上地面，应瞳的死亡骑士枪泛起幽蓝的光，丽华的永寂冰封在刀尖凝结出细霜……连一直嬉皮笑脸的柳岁岁，都收起了咒怨之书，神色复杂地看着炎。
这些名字，分明和自家那五位陛下的名字一模一样啊！！！
林江偌的道域法则轻轻波动了一下，目光在众人脸上流转。她看到洛尔薇丝的红眸骤然收缩，看到艾琳娜握着亡月劫杖的手紧了紧。她明白她们在想什么——她们的爷爷无灭和其他四个灾厄不朽神居然在巫神时代就存在了……那后来，无灭是怎么认识莉莉丝，他们六个又是为何会加入那位王的麾下，和撒旦、耶和华、曙光那五个不朽神一起追随他开创了法则时代呢？
“怎么了？”炎被众人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安，火蝶在掌心不安地颤动，“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林江偌率先打破沉默，道域法则轻轻拂过众人，将那瞬间紧绷的气氛抚平，“只是没想到，巫族的典籍记载得这么详细。”
洛尔薇丝坐起身，红眸里的震惊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探究：“那本典籍里，有没有说这五位灾厄后来去哪了？”
炎摇摇头：“没有。破碎之战结束后，关于他们的记载就中断了。有人说他们被祖巫联手封印在了空间裂隙，也有人说他们去了蛮荒之野之外……巫族的长老们更愿意相信第一种说法，毕竟……”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承认被灾厄打败，对骄傲的祖巫们来说，太难了。”
罗莎莉亚突然嗤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布巾，重新擦起大剑：“打败？他们怕是连衣角都没碰到。”
这话虽狂，可就连原来隶属曙光的埃里克和凯恩也无法反驳。五位灾厄不朽神的实力，脱落执事们比谁都清楚——别说巫神时代的祖巫，就算是法则时代，只有几大势力不朽神全部联手，才能让五位陛下认真起来。
“炎先生，”林江偌的目光落在篝火上，“那本典籍，还记载了什么？”
“大多是些战争惨状。”炎回忆道，“说五位灾厄只用了三个月，就毁掉了巫神时代七成的符文城，十二祖巫折损了五位，万族的血脉神通在他们面前几乎无效……”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连忙闭了嘴，火焰符文黯淡下去，“抱歉，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林江偌淡淡道，“我们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原来法则时代的起源，竟藏在巫神时代的战争里。原来爷爷他们的故事，比想象中开始得更早。
小七的电子眼突然闪烁起红光，代码流在半空组成一行字：“检测到蛮荒之野深处有强烈能量波动，疑似大型生物群移动——方向远离我们。”
众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有巨兽目睹了枯荣和惊雷的身死，举族跑了。
绞山蟒首领玄鳞，在看到枯荣和惊雷的尸体后，彻底放弃了领地，带着族群逃向了蛮荒之野的最深处。
篝火噼啪作响，将这个发现带来的寂静轻轻打破。洛尔薇丝重新枕回林江偌的腿上，银发红眸望着夜空的瘴气，突然低声道：“偌偌姐姐，我突然有点想爷爷奶奶了。”
林江偌的指尖穿过她的银发，动作轻柔：“等我们找到了那位王留下的遗产，就能回去见他们了。”
炎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典籍里的记载，或许真的漏了些什么。那些被描述成“终焉之兆”的灾厄，在篝火的映照下，看起来和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两样——会好奇，会怀念，会在同伴不安时，用温和的力量安抚彼此。
他悄悄收起掌心的火蝶，决定把今晚的对话烂在肚子里。有些秘密，或许不该被巫族的长老们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