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狱最深处的囚室里，玄铁锁链坠落在地的脆响惊起一片尘埃。句芒蜷缩的身躯缓缓舒展，春生部的藤蔓符文在他掌心重新泛起绿意，缠绕着将那些深可见骨的鞭痕轻轻覆盖。
“多谢。”他抬眼看向林江偌，眼底的疲惫掩不住一丝诧异——眼前这群人使用的力量陌生而纯粹，既非巫神时代的符文，也不似万族的血脉神通。
林江偌示意芙蕾妮塔解开最后一道禁制符文，道域星纹在指尖流转，将囚室里残留的戾气涤荡干净：“句芒祖巫，我们需要向您请教一些事。”
句芒扶着岩壁站起身，藤蔓顺着指尖爬上墙壁，在石缝中催生出细小的嫩芽。他望着这些生机勃勃的绿意，忽然低笑一声：“没想到最后救我的，竟是一群异乡人。说吧，想问什么？”
“西墙之外。”林江偌直奔主题，目光落在那些新生的嫩芽上，“您知道西墙之外的情况吗？尤其是……万年前破碎之战后，离开的那五位存在的去向。”
“五位存在？”句芒的动作顿住，藤蔓符文骤然收紧，“你们是说……那些灾厄？”
“灾厄”二字出口，囚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洛尔薇丝下意识按住安月的耳朵，却被小姑娘轻轻挣开——她正好奇地看着句芒掌心的藤蔓，小脸上满是对新事物的探究，完全没注意到大人们瞬间紧绷的神色。
句芒的藤蔓符文在掌心剧烈收缩，嫩芽因主人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他盯着林江偌，眼底的诧异渐渐化作警惕：“你们打听灾厄做什么？那些存在……早已是万年前的尘埃了。”
“未必。”林江偌的道域星纹在指尖流转，映出句芒紧绷的侧脸，“我们在壁画上见过记载，他们在破碎之战后向西迁徙，并非湮灭。”
句芒沉默片刻，扶着岩壁的手缓缓用力，指节按进石缝的青苔里。春生部的藤蔓顺着他的动作蔓延，在囚室的穹顶织成细密的绿网，仿佛要将某个尘封的秘密牢牢困住。
句芒的指尖在藤蔓上轻轻划过，春生符文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安月都忍不住伸手去够那些垂落的绿藤，才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穿越万载光阴的沙哑：“西墙之外……是连祖巫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忌之地。”
藤蔓在穹顶织成的绿网突然亮起，映出模糊的星图——那是万年前的星空，西墙之外的区域被大片深紫色覆盖，边缘标注着扭曲的符文。
“巫神时代的典籍称那里为‘虚空海’。”句芒的目光落在深紫色区域的中心，“传说海水是凝固的世界本源，能溶解一切符文力量。当年十二祖巫曾派过三支勘探队，只有半具被腐蚀的骸骨回来，手里攥着块写着‘不可渡’的石板。”
林江偌的道域星纹悄然探出，与藤蔓上的星图产生共鸣：“那五位灾厄，就是去了‘虚空海’？”
“是，也不是。”句芒摇头，藤蔓突然在星图边缘催生出一朵白花，“他们确实渡过了虚空海，但那之后……就没人知道了。巫族最后的观测符文在三千年后彻底失效，只传回过一段模糊的波动——像是……本源在欢呼。”
“本源欢呼？”洛尔薇丝挑眉，终末回响的镰刃在指尖轻转，“听起来可不像是去送死。”
句芒的藤蔓突然剧烈收缩，白花瞬间枯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灾厄如此执着？”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触及脱落执事们时骤然停顿，“你们……身上有他们的气息。”
林江偌抬手按住欲言又止的柳岁岁，道域星纹在掌心凝成平和的光晕：“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句芒祖巫，您说灾厄是‘一脉单传’？”
句芒的警惕稍减，藤蔓重新舒展：“巫神时代的记载里，灾厄族永远只有五位。吞噬、腐化、混沌、幽冥、毁灭，代代如此，像是被某种法则牢牢禁锢着。他们出现时必定带来浩劫，消亡后又会在万年后重现，像颗精准的毁灭计时器。”
囚室里突然陷入寂静。
罗莎莉亚的暴食大剑差点脱手，芙蕾妮塔按住腰间的晨雾双刀才没让法则失控——谁能告诉他们，自家那能开枝散叶、连改造低等灾厄都算日常任务的族群，在巫神时代竟是“一脉单传”？
林江偌不动声色地用道域隔开安月的听觉，小姑娘正忙着给藤蔓系蝴蝶结，完全没注意到大人们的异样。她对洛尔薇丝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笑着打岔：“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打听错了。”
句芒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春生部的藤蔓在他掌心轻轻摇曳，仿佛在试探着什么。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记载里，灾厄族不仅数量固定，连能力都像是复刻的。吞噬、腐化、混沌、幽冥、毁灭，每一代都分毫不差，像是被刻在血脉里的烙印。我们曾推测，这或许和他们的本源有关——据说他们的力量源自世界诞生时的污秽残渣，总量恒定，自然无法增殖。”
“恒定？”罗莎莉亚嗤笑一声，腐化法则在指尖凝成细小的灰蝶，“这说法可真够老古董的。”话刚出口就被艾琳娜用眼神制止，后者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句芒的反应。
林江偌接过话头，道域法则在掌心流转，语气平静：“句芒祖巫知道的真详细。那您可知，他们为何执着于西迁？虚空海既然如此危险，他们没必要冒死前往吧？”
句芒的藤蔓在穹顶勾勒出虚空海的边缘，白花的残影还未散尽，他指尖的春生符文便泛起更深的绿意：“西迁的原因，巫神时代的典籍只敢猜测。有说他们在追寻‘世界之外的事物’，有说他们要去修补破碎之战撕开的位面裂隙……最离谱的一种，是说他们在寻找能让族群增殖的方法。”
“增殖？”林江偌的道域星纹轻轻一顿，恰好避开安月好奇的目光——小姑娘正踮着脚够藤蔓上的露珠，银铃般的笑声在囚室里荡开。
句芒没察觉她的异样，只顾着回忆典籍里的字句：“嗯，毕竟‘一脉单传’的限制太苛刻了。据说那一代的祖巫在战场残骸里捡到过灾厄的本源碎片，记载中那些碎片在嘶吼‘不够’，像是在渴望更多同类。但这终究是猜测，谁也说不清那些存在的真正目的。”
洛尔薇丝突然笑出声，用镰刃轻轻挑起一缕垂落的藤蔓：“听起来倒是和我们听过的故事对上了。说起来，句芒祖巫见过灾厄的战斗吗？”她刻意加重“故事”二字，红眸里的探究却藏不住。
句芒的脸色沉了沉，藤蔓在掌心缠成密结：“见过一次。那时候我还是个戍巫，在东墙的绞肉场，吞噬的力量像活物般爬满城墙，连符文石都被溶解成黑泥。我亲眼看着三位祖巫被那黑雾裹住，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成了养料……”他顿了顿，声音发紧，“那种力量，根本不该存在于世间。”
囚室里的空气又冷了几分。洛尔薇丝摩挲着终末回响的纹路，指尖的吞噬法则差点失控。
“别多想。”林江偌的道域星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目光转向句芒时已恢复平静，“您知道虚空海的具体坐标吗？或者……有没有什么能抵御本源溶解的方法？”
句芒摇头，藤蔓渐渐褪去光泽：“坐标早在万年前就随着星图变动消失了。至于抵御方法……巫神时代最顶尖的符文师耗尽心血，也只造出三块‘渡海石’，据说能在虚空海里撑半个时辰。但最后一块，在第三次勘探队覆灭时就遗失了。”他看着林江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你们……真要去找那里？”
“只是好奇。”林江偌淡淡道，示意芙蕾妮塔收拾东西，“多谢祖巫告知这些，我们该离开了。您也该出去走走，不是吗？”
直到走到地下二层，洛尔薇丝才忍不住开口：“一脉单传？老东西怕不是在开玩笑！上次在37B位面，光我亲手改造的低等吞噬灾厄就够组成一个军团了！”
“别这么大声。”艾琳娜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扫过抱着安月的柳岁岁——小姑娘正缠着柳岁岁问“灾厄是不是都和十师姨这样好看”，对大人们的凝重浑然不觉。
“句芒说的是巫神时代。”林江偌的道域星纹在指尖流转，声音压得很低，“或许……无灭陛下他们后来找到方法了。”
“难怪爷爷和斯洛娜阿姨他们要追随王。”洛尔薇丝的声音有些发涩，“巫神时代被死死捆在‘五位’的枷锁里，到了法则时代，却能亲手造出同族……这对他们来说，怕是比什么更诱人。”
安月突然仰起头，小手指着天边的晚霞：“师傅，你们在说什么呀？刚才那个老爷爷的藤蔓好软，而且摸起来比炎叔叔的火焰还暖和呢。”
洛尔薇丝瞬间换上笑脸，捏了捏她的脸颊：“在说以后带安月去看更漂亮的藤蔓呀。”她朝林江偌递了个眼色——绝不能让小家伙知道，在“灾厄”这个名字的背后，是多少位面的生灵成了被改造的素材。
凯恩忍不住问：“那个叫句芒的祖巫说灾厄……真的只有五个？”他毕竟和林江偌他们一样是法则时代的人，怎么也没法把“一脉单传”和可以随时集结大规模军团掀起灾厄狂潮的灾厄族联系起来。
洛尔薇丝挑眉：“巫族的典籍还说太阳是烛九阴吹出来的火球呢，你信吗？”
凯恩被问得一噎，只好跟着他们离开锁灵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