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第几根了？」
「四。」
「好了，该我了该我了。说好了她晕过去了，中午这顿饭你们请！」
少女的右手被一名强壮的男性固定在桌面上，而另一个露着狰狞笑容的女性则手持牙签选中了少女右手的无名指。随着锥心的痛苦传来，她的意识彻底堕入了黑暗，尽管少女知道就这么昏迷下去肯定会遇到更糟糕的事情——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饶了我吧。少女被突如其来的烫伤惊醒，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求饶，但眼前的三男两女并不在乎，方才用牙签的女性毫不留情的拿起通电的电熨斗置于少女的右臂处。于是，她那漂亮而纤细的手臂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烫伤。直到下课的钟声响起，眼前的五人才终于失去兴致，她们讨论着方才打赌的输赢离开时也不忘将一件校服扔给少女。
「记得穿上校服，要是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
姜嫄睁开眼睛时，她发觉自己正在栀子的背上。看着初升的朝阳和眼前平坦的原野。她想起来是在昨天夜里，经过连日的跋涉，她们终于走出了森林。也是在那时候，或许是身体困倦的缘故，姜嫄睡在了森林的出口处。
“夜里见到有野兽窜动，我只能背着你逃跑了。路途颠簸，身体没问题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些…”
这么说着，姜嫄从栀子的背上跳了下来。她下意识地翻起袖口，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手指。身侧的栀子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小的举动，她轻轻握住姜嫄的手，关切的说道：“又想起什么了吗？我好担心你的身体会撑不住…”
“我懂得，我倒是更担心栀子姐姐呢。”
姜嫄将手放在对方的脸颊上，自那夜栀子接受了她的血液「重生」之后，她的栀子姐姐就变得更加秀气和成熟，栀子那原本因常上山采药风餐露宿而粗糙的肌肤也变得更加白皙光滑。更重要的是，她能够确信，栀子至少在生物学上已经是与姜嫄无限趋同的「同族」了。
“还在想那一夜的事情吗？”
“是因为我的暴走吸食了过多的血，才让你遭受这种苦难的。”
“这是我的选择。如果那时候你就此死去，我肯定会后悔一生。”
那夜，在秦筝提起了某人的名字后，姜嫄的脑海中立马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躁动不安的血液最终迸发，使得姜嫄只得寻求栀子的帮助。她疯狂的渴求着栀子，直至对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最终走向了死亡。
“死之前，我看见那男人冲到了家里，想必他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吧。”
“应该是吧。”
实际上，那时的姜嫄在吸食了栀子的血之后想起了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冲击性的记忆外加上栀子的死亡，让姜嫄始终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正因为想起了「只要给予对方血液就能使其复活」的常识，姜嫄才在恍惚中骑在栀子的尸体上进行最后尝试。
“多亏了花子，我才重获新生。而且…” 栀子满面笑容的说道，“多亏了这份血脉，让我觉得与你真正的链接在了一起。”
“是呢。”
对「背叛」十分敏感的姜嫄，也因这份血脉上的链接而放心了许多。在栀子醒来后，已经临近天亮。而栀子的兄长仍在疯狂之中，因见到栀子醒来而冷静下来的姜嫄，想到了金蝉脱壳的妙计。她让栀子前往村中求救，将勇者引到家中，而她本人则身中栀子兄长的劈砍而「丧命」。如此既能彻底摆脱秦心和秦筝姐妹，也能留出更多时间筹划以后的事情。
“早在与猎户们打猎时，我就知道这副身体的愈合能力极强。哪怕是砍断的肢体也能逐渐愈合重新接上。”
“但是花子，这副身体也是有极限的，不是吗？” 栀子张开嘴，露出了如野兽般尖利的獠牙说道，“花子可能还好，我非得不断摄取血液才好，不然会越来疲倦。”
“只要用我的血液就好。”
“断然不行！再出现那夜的意外，你体内的血液储存不够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哦。”
“我明白的…”
“说起来、花子。” 栀子举起手与朝阳的方向持平，说道，“我们这种生物，只能靠伤害他人，吸食他人的血，才能活下去吧。人类的食物吃再多，也不能填饱肚子。躲在墓园里的一个月，我就趁夜吸食过村里少女的血。”
“伤害、他人？我没想过伤害栀子姐姐哦。”
“是啊，我在说什么呢。不过，咱们这种生物究竟算什么呢？血人？魔人？魔物？还是…吸血鬼？”
“是「半吸血鬼」吧，总觉得恢复了一些记忆后，脑内就有了这种认知。”
“半吸血鬼，我们的另一半还是人类吗？”
“谁知道呢。”
“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啊…”
原野上，两名少女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着。她们此行的目的是王都，这是姜嫄和栀子慎重考虑之后的结果。这些时间以来她们昼夜不息地赶路，终于在今天黄昏时见到了人类的城镇。姜嫄远远看去，那似乎只是一座没有城墙、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小镇。
“前面应该不是王都吧？”
“这儿距离王都还远的很。” 栀子从背包中拿出羊皮卷地图，一面察看一面说道，“王都是神皇之城，不可能如此寒酸。这里应是…”
「西岚镇」
在栀子还未做出回答时，姜嫄的视野里已看到了城外大石上镌刻的「西岚」二字。两人来到城中的酒馆时，已是夜晚。城镇的情况与边境村大有不同，即便是夜晚，城中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虽然两人的体质并无需吃饭，但为了表现得更像人类，她们还是点了酒肉饭食。
“说起来…” 栀子无聊地用勺子搅拌着肉汤，对姜嫄说道，“花子，如果把我们的食物，放到酒瓶、药壶中，是不是就无需在人类的城镇中休息，更有效率的赶路了呢。”
“新鲜的食物才能恢复更多体力吧。如果是处女的话，应该…”
栀子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也许是这样呢。村里的纯洁少女们更有吸引力，结婚的姐姐、阿姨们倒也不是不可以。可就像粗茶淡饭和山珍海味的区别呢，一旦尝过了珍奇美味，就无法对粗粮下口了。”
酒馆的角落里，两名少女心照不宣的谈起了关于「食物」的话题。其乐融融的两人很快就吸引了酒馆内其他人的注意，就算她们特意挑选了偏僻位置，但还是会有人时不时过来搭讪。遇见女性搭话时，二人尚且能面露笑意；但若是男性，就连一向和善的栀子也会皱起眉头。
“我没有看上合适的食物呢，花子妹妹呢？找到了吗？”
“我倒是…不怎么挑食。”
想到了高中时午休吃饭，总会被人在饭盒里放些奇怪的东西、或是干脆被人打翻饭碗，挨饿一整天。姜嫄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但这好歹也算她能够想起的记忆中最不悲惨的一种了，于是她干笑着掩饰尴尬。就在她们推开门将要离开时，正无精打采的姜嫄一头撞到了别人的怀中。
“抱歉，我…”
看着眼前的女性似乎与栀子年龄相仿的样子，姜嫄正欲利用她那娇小身躯的优势，装出一副可爱模样蒙混过关时。却不想眼前女孩的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反倒让姜嫄尴尬住了。虽说身侧的栀子一直悄悄拉着她的袖口，劝姜嫄早脱身。可眼前的女孩却突然情绪激动的说着：
“我才是！想对你说对不起！”
“是这样吗？” 姜嫄的眼神看向栀子，见栀子也摇头，于是挤出笑容说道，“总之，就当作是误会解除吧。”
“我们是从边境村来的旅行者，我的妹妹方才给您添麻烦了。”
栀子牵着花子的手，两人再次鞠躬致歉后便离开了。或许是酒馆内没完没了的搭讪让两人心生疲倦，在远离酒馆之后，她们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接着便是相视而笑。先去找旅店住下吧，在栀子如此提议后，两人来到了这座小镇上唯一的旅店。
在前台经营旅店的中年女人像是在走例行流程般问道：
“两位有游侠公会的铭牌吗？”
“没有。” 栀子答道。
“王政府发放的身份铭牌呢？”
“没有。”栀子答道。
“商人铭牌呢？”
“没有。”栀子答道。
“那就是黑户咯，收费会贵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没有。” 栀子收起公式化的笑容，皱起眉头说道，“不是这样，我们不是黑户！我们是边境村的村民！你看，这是村长交给我们的通行证明。”
“栀子和花子…” 中年女人佯装认真的察看通行证明后，便将其随意地拍在了桌面上，“时代变了哦，这种废纸三年前就没用了。”
“什么！难道商人大姐和村长骗了我，我花了好多钱才买到的证明。”
“真亏你们能穿过大森林，来这里呢。那森林连王政府的军队都不敢进入吧。” 中年女人的言语间流露出了对两名少女的同情，但关于谈到住房价钱却丝毫未松开，“不过王政府严查严打，多付的钱就当是大娘帮你们应付当官儿的人工费了，哈哈。”
“虽然不甘心，还是开一间房吧。” 栀子从钱袋中拿出一串铜币，大约三十枚的样子，递给了中年女人，“这些钱给你，我们住十日便走。”
“十天？这些钱只够三天的房钱。”
“三天？！” 栀子愕然道，“这可是我采草药半个月才能换到的钱啊。”
“都说了，世道不一样了——”
结果眼前的中年女人上至王国政府世界战争，下到日常三餐吃喝拉撒一顿劈头盖脸的说教后，栀子和姜嫄终于接受了昂贵的房钱。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后，二话不说便倒在了床上。栀子把姜嫄搂在怀中，不自觉地张开嘴咬住了姜嫄的脖颈。
“抱歉，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撑不住了，我会推开栀子姐姐你的。”
说是如此，但姜嫄却享受着这久违地缠绵，这是她们自离开村庄后第一次相拥。栀子虽然体质发生了极大地变化，但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栀子在森林和原野中也能通过体术将野兽击退，一路的旅途没有遇到任何其他的人类，想必栀子也是消耗极大。正是想着此，姜嫄便忍着疲倦也想将体内的血多分给栀子。
两人的缠绵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心满意足的栀子终于睡去，分出大半血液的姜嫄反倒一直清醒，她擦干栀子嘴角的血迹，凝视着她的睡颜。如果现实允许，姜嫄甚至想整日整夜注视眼前的女子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
“姐姐大人。”
「嫄，我知道你会理解的，我的痛苦，我的挣扎，我的一切…」
虽说姜嫄复苏了一些旧日的记忆，可脑海中浮现最多的仍是那个叫做简狄的女性。那些揭示姜嫄过去的记忆碎片里，若是没有简狄的存在，大概姜嫄早就被父亲抛弃、被同学欺凌的过去所淹没了。
“又想起那些难受的事情了吗？”
“栀子姐姐…”
清晨时，
刚从睡眠中苏醒的栀子察觉了姜嫄的痛苦，于是直到日上三竿时两人都无言的相拥在一起。直到有人敲响了房门，尽管姜嫄在栀子的怀中撒娇，不想理会屋外的声音。但耐不住对方三番五次的打扰。
“还记得姐姐对你说过的话吗，女子之道…”
“女子之道就是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想到这里，姜嫄最终整理好衣装，离开了温床。当两人来到旅店的楼下时却遇到了昨夜在酒馆碰面的女性。她身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连衣裙，系着麻布围裙打扫着旅店的地面。
“昨夜的大姐姐！”
“打扰到你们睡眠，真是抱歉。我…” 女性顿了顿之后，说道，“这间旅店提供早餐服务，本来想告诉你们这件事的。”
“哼，那个可恶的老太婆肯定又想着坑我的钱吧。” 就在栀子出口抱怨时，姜嫄才发现昨夜的中年女性并不在前台。整个旅店也只有眼前的女性一个人在清扫工作。
“两位在这里打算常住吗？” 女性恭敬地问道。
“不是。三天后就走”
“是呢，我们还要赶路去王都。不能在此久留。” 姜嫄接过栀子的话，为眼前的女性解释道，“就是害怕身上的钱不够支持我们到达王都呢。”
虽然栀子并不想暴露两人的行踪，姜嫄的本意却是想通过眼前的女性得知一些能够挣钱的渠道。毕竟昨夜与她相见时，她就注意到女孩穿着酒馆服务员的制服，她肯定就是那种白天夜里不眠不休的打工战士！就在姜嫄沉浸在自我的小世界里时，女孩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
“为什么还要回王都？！” 女孩激动地握住了姜嫄的手，说道，“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回学校吗。”
“学校，你认识我吗？” 姜嫄能回想起来的记忆中，除却简狄之外，还有一些欺凌她的人，却没有眼前这个女性。
“我是——”
“慢着！” 栀子挡在了两人的中间，面露凶色道，“你是蓝色居民的一员，这么说你就是过去伤害这孩子的一员咯。”
“我…不否认。”
“是么。” 栀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那么十倍奉还，想必你也不会有怨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