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先不管。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厚重的泥沼,将程煜牢牢地禁锢在沙发上。他本打算听从本能,再蜷缩着迷糊一会儿,让酸痛僵硬的肌肉和近乎枯竭的精神得到些许恢复。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入混沌的边缘——
痒!
一种极其诡异、难以言喻的麻痒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心脏深处猛地炸开!那不是皮肤表面的痒,而是源自更深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虫子在血管里、在骨髓中、在神经末梢上同时蠕动、啃噬!
“呃!”他瞬间从半睡半醒中彻底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感觉……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视线所及,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原本属于男性的、略显单薄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皮肤变得过于光滑细腻,骨骼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咯吱”声,胸前的布料被悄然顶起柔和的弧度,腰肢在收紧,四肢变得更加修长纤细……黑色的发丝如同拥有生命般,从他额前、鬓角疯狂滋长、垂落,带着一种非自然的顺滑光泽。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个属于程煜的壳子就如同退潮般消散。
“怎么回事?!”程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她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覆盖着星尘般黑色衣料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原本应该近乎枯竭、此刻却如同被强行注入了某种催化剂般开始不受控制地活跃、奔涌的影能!
右眼深处那冰冷的紫色光晕不受控制地亮起,视野边缘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滤镜。
她尝试着,像之前那样,用意念去压制、去收敛这股躁动的力量,试图将自己重新拉回程煜的形态。
但是——
失败了!
那股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狂暴地在体内冲撞,完全无视了她的意志!心脏处的幽蓝结晶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散发出灼热感,不仅没有响应她“回归”的指令,反而像是在主动抗拒,甚至……强化着“程翎”这个形态的稳定性!
一种冰冷的、失去控制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不是能量恢复的自然过程!这感觉……更像是一种强制锁定!仿佛有某种外部的、更高级的指令,越过了她的个人意志,直接作用于她的代行者核心,强行将她固定在了这个形态!
她变不回去了!
她被困在了程翎这个躯体里!
程翎站在客厅中央,感受着体内躁动不安、却又暂时无法如臂指使的影能,看着镜子里那个黑发紫瞳、身姿曼妙却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倒影,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危机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接下来,该怎么办?
“啧。”程翎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舌,看着镜中完全陌生的自己,那股强制变身的烦躁感依旧萦绕不去。尝试了几次,确认短时间内确实无法变回程煜后,她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总不能一直困在家里。
她走到窗边,再次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楼下的情况。街道上人来人往,幸存者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忙碌,救援人员和工程队在清理障碍,偶尔有特异局的车辆疾驰而过,但显然注意力都集中在更大的危机和调度上,没人会特意关注这栋普通居民楼的某个窗户。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既然躲不了,那就……不躲了。
说来也是,她的胆子似乎大了不少。自从上次在地铁站,并且与那个小组合作后也未被察觉后,她就隐约意识到一件事:似乎没人能认出她这副样子。
官方记录里,第四代行者的信息恐怕仅限于能量特征和“眼”相关的模糊描述,具体样貌根本无人知晓。而她作为程煜的身份,在官方记录里是一个在飞机失事中幸运生还的普通高中生。这两个身份,在世人眼中,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她不再犹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由流动星尘构成的、略显奇特的黑色衣物,将那头过于顺滑的黑色长发随意拨到肩后。
然后,她打开门,坦然地步入了楼道,走下楼梯。
当她真正走入街道,融入人群时,预想中的指指点点和惊呼并未出现。行人们行色匆匆,偶尔有人投来一瞥,也大多是因为她过于出色的容貌和略显特殊的衣着,以及那份不自觉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但目光中只有好奇或欣赏,绝无惊恐或认出她身份的迹象。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与她擦肩而过,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异色的瞳孔,母亲则抱歉地对她笑了笑,快步离开。
一辆特异局的吉普车从旁驶过,车上的队员只是例行公事地扫视着街道,目光掠过她时没有丝毫停留。
果然……没人认得出来。
程翎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她微微挺直了脊背,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以及体内那虽然不受控制、但确实在缓慢恢复的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