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翎正暗自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方向，一个略带惊讶却又异常清晰的女声自身侧不远处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她的心理屏障。
“诶……真的是你呀。”
程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缓缓转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路边一棵半枯的行道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简单T恤和牛仔裤、背着个帆布包的年轻女孩。女孩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周围慌乱人群格格不入的清澈与……探究？她正微微歪着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程翎身上，尤其是那双异色的瞳孔上。
程翎迅速在记忆中搜索，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她微微蹙眉，用一种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疑惑的语气开口：“诶？你是……？”
女孩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反而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些距离，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压低了些声音：“何沐。我们在地铁站……，虽然当时你可能没注意到我的面容。”
何沐？地铁站？
程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清理旧城区地铁站那天的画面！是了！
而现在，何沐出现在这里，在她家楼下附近……
“早该想到的，”程翎瞬间明白了，语气带着一丝恍然和无奈，“她第一次与何沐‘见面’在地铁站，而在那个时间，何沐出现在地铁站附近，说明她家应该就在这附近……”
刚出门就碰到“熟人”了！
“诶，你没死啊”
……
突然好想打人怎么办。
程翎按捺住内心翻涌的、属于程煜那份想要吐槽和揍人的冲动，强行维持着代行者形态的冷峻。她决定转移话题，目光扫过何沐那与周围紧张氛围不太协调的悠闲姿态，问道：“现在不是你们的工作时间吗？” 她记得何沐应该也是特异局系统内的人。
“对啊，”何沐点了点头，语气依旧轻松，“我们将要去舟城，现在我来收拾点东西，马上就得去集合点了。” 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帆布包。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奇看向程翎：“话说我记得你说你是预备人员对吗？”
程翎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然而，何沐接下来的话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跟我们走，”何沐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跟我的小队。我给你通过人员担保。”
“那个……”程翎彻底愣住了。
何沐却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打断了她：
“我懂我懂，放心。”
“你懂个哈呀。”
程翎沉默了几秒，异色的双瞳直视着何沐，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
“什么时候出发？”
这相当于默认了何沐的提议。
何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仿佛搞定了一件麻烦事：“马上！跟我来，我们先去集合点，路上我再跟你细说小队情况和任务简报。”
她转身便走，步伐轻快，仿佛只是约了个朋友一起去逛街。
程翎看着她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疑虑和不安，迈步跟了上去。
程翎跟着何沐，穿行在安城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但越靠近与舟城接壤的边界，气氛就越发凝重。原本的车水马龙被一种肃杀的死寂所取代，行人绝迹，店铺紧闭，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军车和偶尔低空掠过的侦察无人机。
终于，她们抵达了所谓的“交界地带”。
这里早已不复往日的通畅。一道由沙袋、重型路障、带刺铁丝网和临时浇筑的混凝土工事构成的封锁线，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横亘在通往舟城的主要干道上。封锁线内外，气氛截然不同。
安城一侧，气氛虽然紧张，但尚在控制之中。身着城市迷彩、全副武装的士兵和穿着特异局制服的人员严密布防，重机枪阵地、能量探测器和临时指挥所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味、金属味和一种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而视线越过封锁线，望向舟城方向，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天空是压抑的、仿佛凝固了的铅灰色，更远处则被一种不祥的、翻涌的黑雾所笼罩，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混乱能量波动和隐约的、非人的嘶吼。通往舟城的道路被废弃的车辆和瓦砾部分堵塞，更深处则完全被那种诡异的黑雾吞噬，看不清具体情况。
“看来情况比报道的还要严重。”程翎低声说道，异色双瞳微微眯起，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从舟城方向弥漫过来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影能污染，其强度和规模远超安城之前遭遇的。
“是啊，”何沐的表情也难得地严肃了起来，她指了指封锁线后几个正在检查证件和装备的特异局小队，“那就是我们要汇合的地方，第三应急响应大队的临时集结点。”
程翎注意到，何沐带着她，并没有走向普通人员核查通道，而是径直走向一个相对独立、有更高权限人员把守的入口。何沐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特殊的磁卡和一个有着复杂纹章的金属令牌，在守卫面前的仪器上刷了一下，又低声交谈了几句。
守卫的目光在程翎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她异色的瞳孔和那身独特的衣物上多看了几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审视，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挥手放行。
“走吧，”何沐回头对程翎示意，“我的小队已经在等我们了。”
程翎跟在何沐身后，踏过了那道象征着安全与危险界限的封锁线。
一步之差，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安城方向的喧嚣和相对有序被瞬间隔绝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直接、更加原始的危机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血腥味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影能侵蚀感。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震动。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道由人类钢铁和意志构筑的脆弱防线，又望向眼前那片被黑雾笼罩、危机四伏的未知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