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你能教我做这道题吗？”
“顾念，其实你挺聪明的，努力一些的话，一定能上一个好大学!”
“顾念，我物理成绩实在是太差了，我想通了，还是转学历史吧。”
不用顾念主动找老师申请调座位，这个总是笑眯眯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眼睛里偶尔荡漾着狡黠的，带着若隐若现栀子花香的女孩就主动离开了她。
虽然高三再转历史好像已经来不及了，但据林枭本人亲口说她的物理成绩一直不好，不管是怎么学都还是卡在四五十分上不去，而且，以顾念的观察来看，林枭在文科方面的天赋还是挺强的。
听说林枭选科之前文科排名一直都在她们学校前几呢，之所以选择全理，貌似是为了打破她家里“女孩子不适合学理科”的偏见。
“挑战风车的傻子，也总有被现实压垮的一天。”
顾念看着身旁已经空荡的座位愣神许久，少女走的那一天背影灰溜溜的，像是去逃难似的，灵动的眼睛里少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硬要说的话，倒像是一只被捋顺了毛的雄狮。
没人知道她为了逆天改命做了多大的努力，她的泪与汗，痛哭与悲伤，骄傲与不甘，都随着那栀子花香，弥漫在数不清，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直到她终于确定黎明不会到来，直到她终于放下自己的骄傲。
亲自否定了两年来所有的努力，真是令人想想就感到痛苦，顾念或许能稍微感同身受，但他永远也不会这样做，他自认并非勇士而是懦夫，自认并非智者而是庸人，他不曾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切身体会这般深入骨髓的痛苦。
“下个星期就要正式开展社团课了，虽然你们已经上高三，学习时间紧张，但学校希望把你们培养成全方位的人才.....”
班主任在班会上滔滔不绝宣传着致理中学的办学理念，说到这些她好像永远不会累，这个严肃又啰嗦的中年教师极其罕见地深以自己的职业为荣，并不留余力地热爱着这份工作，承担起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情况就是这样，这周日早上九点在线上选课，记得早点起来啊，别到时候又跟我诉苦说没抢到自己喜欢的社团，我是一定不会帮你们去和社团老师沟通了!”
........
“已经十点了啊.....”
顾念扶着额头从床上起身，虽说调好了闹钟，但昨晚自己调了些酒喝导致他睡得不省人事，这个时间的话再急匆匆地抢课已经没意义了，那些有意思的，或是能划水摸鱼的课一定早已满员。
“没办法了，等学校随机分配吧。”
顾念放下手机，洗漱好后把家里稍微收拾一下，做个简单的早餐，果腹之后便换好衣鞋离开家门。
今天是和别人约好签租房合同的日子，他父母生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楼盘建了不少，烂尾楼却几乎没有，就算有也在他们死后被顾念舅舅给处理妥当了。
但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这种需要公司管理的东西顾念是不会参与的，全交给那个无所不能的舅舅好了，反正他继承了父母股份，只要每年能分红就行。
所以顾念实际上需要自己去处理的也就那几套公寓，说是处理简而言之就是收租，是舅舅为了不让他彻底成为混吃等死的废人而特意安排给他的工作。
离开家，过一条马路，顾念抬眼就看到了一栋精品公寓楼，按照约定的时间，租户应该已经到楼下了，对方是直接通过公寓上贴的租房广告找上他的，上星期顾念带他看的房，这星期就决定好了要租，貌似还挺着急的。
找了一圈没见到人，顾念便发个信息询问，对方解释道路上堵，很快就到了。
那人确实没骗他，没过两分钟，顾念的眼前就出现了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车窗降下来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眉眼周正，五官硬朗，但看上去不怒自威，似乎脾气不大好。
“小哥，这哪有停车位？”
“噢，停车位不在公寓楼下，你跟我来吧。”
顾念面无表情地说罢，后排的车窗随即也降下，时隔一周不见的少女，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乌黑浓密的及肩秀发随意披散着，手机还抓在手上，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
“顾念？”
少女的嗓音软糯甜美，传到顾念的耳里却险些让他两眼一黑昏死在地。
.........
顾念发现自从认识林枭之后自己的运气都跟着变差了，他每次去收租特意打扮的成熟些就是为了让人觉得他不是年轻好欺负，可林枭这一嗓子差点把他的魂都叫没了。
妈的，要不还是别把房子租给林枭这一家了吧，总感觉沾上她后日子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少女你是什么冤魂转生吗，我上辈子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去找上辈子的我吧，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天真善良就是有点懒的五好青年，可你把我马甲揭了这件事你知道传到租户群我会怎么样吗？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严形象全都没了好吧!
“户型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上次也带你看过了，三室一厅，采光算这一栋里最好的，就是价格比较贵，毕竟是学区房....”
顾念板着个脸跟林枭父亲讲解着，可心里却越说越觉得别扭，按道理来讲他是房东林枭父亲是租户他们怎么说也应该是平等关系，可你刚才来一句“爸，这是我同桌”我该叫那个男人什么好啊!
是要恭敬地叫“叔叔好吗”？!可你见过哪一个房东叫租户一口一个“您”的?？
就连林枭父亲也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顾念，对他的态度瞬间从“商业合作”般的互相尊敬变成了长辈对晚辈的审视。
林枭，真有你的.....
顾念正在心里疯狂吐槽，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少女正安静地像一只兔子乖乖地跟在二人身后，神情专注又带着些莫名崇拜或是欣赏的看着顾念，披散着的头发挽到肩旁，平白无故倒添了些贤妻良母的气质。
“嗯，房价我没意见，就是你之前和我说好的，五千一个月是吧。”
“没错。”
顾念正色直视男人的眼眸，强行装作不尴尬。
“顾念，这整栋楼都是你自己的吗？”
安静了许久的林枭终于开口说话了，有些婴儿肥的鹅蛋脸上眼睛睁的老大，眼里的疑惑和好奇几乎溢出。
“是。”
顾念没什么犹豫地答道，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那定价也是你定的咯？这套公寓是学区房，又自带精装修，按理来说应该8000起步的啊。”
“我爸之前和我说道这套公寓的时候我还怀疑过有什么蹊跷呢，你做慈善啊大哥？”
林枭凑近了顾念许多，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再次充斥他的鼻腔，可正当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男人便皱着眉，打断了她：“林枭，别这么没礼貌!”
哇，你好凶啊大叔。
顾念看着不甘心地咬着唇的少女，委屈和不满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居然会觉得有些心疼。
鬼使神差之下，顾念难得解释道：“确实是我定价的，其实林枭说的也没错，这套公寓的确算是半慈善性质的，反正我钱够用，就当是为社会做贡献。”
“来我这里租房的人大多都是家里有小孩在这附近学校读书的，要么家长为了陪读，要么家里离家太远周末不方便回家，大家赚钱都不容易，也都是为了儿女着想，我能帮一点就是一点呗，反正其他的房子都是正常价格租出去的。”
说这套房是整栋公寓采光最好的一点也不为过，眼光透过整扇落地窗，零零散散地洒落进来，恰好照在少年慵懒俊俏的面庞上，盯着少年的侧脸，耳畔仿佛还回荡着他没睡醒般温柔且带着些许疲倦的嗓音，林枭的眼神愈发的清澈，像是一汪春水，倒映着太阳身上无意散发的光芒。
林枭父亲听后，看着顾念的神情中不由多了许多欣赏，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是啊，父母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呢，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这些做家长的都想尽办法给儿女最好的生活。”
“我租这间房的本意也是为了给林枭更好的学习环境，我们家其实离这里挺远的，这不是最近好不容易托关系让林枭进了致理，怕她在新环境吃不好睡不好，跟同学有矛盾，跟舍友相处不好.....”
“我们也只有周末才有空带上她弟弟来陪她一会，听林枭说你是她同桌，刚才那一番话就让我觉得小伙子你人挺不错的，所以平时还麻烦你替叔叔多照顾她啦。”
顾念用余光瞥了一眼林枭，却发现她再次把头低了下去，长长的头发挡住低落的神色，顾念便明白了什么，不知可否地笑一笑，转而谈及签租房合同的事。
望子成龙者，自古以来数不胜数，可大多为人父母的，究其一生或许都无法意识到，所谓付出，其实是名为希望的诅咒，用爱的外衣包裹着的道德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