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想尖叫!想冲上去告诉师父!那只龟是活的!它在骗人!危险!
可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极度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牙齿打颤,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师父手持符箓箓,一步步走向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龟。
【说啊……快说啊……】一个微弱的、属于钟璃本体的意识在心底呐喊,【告诉师父!它在装死!快说啊!】
但“小哑巴”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流下,脚步却像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玄真子道长将符箓箓即将贴在龟壳上的刹那——
“吼——!!!”
黑龟猛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完全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竖瞳,充满了暴戾与狡诈。它龟壳上的血色符咒骤然亮起,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瞬间崩碎了玄真子道长手中的符箓箓。一股恐怖的阴风以黑龟为中心爆发开来,瞬间吹灭了所有烛火,掀翻了香案。
“不好!这邪龟竟然....”玄真子道长大惊失色,桃木剑疾刺而出。但为时已晚,那黑龟的速度快如鬼魅,化作一道黑光,瞬间洞穿了离它最近的一名弟子的胸膛,鲜血喷溅!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黑龟身形暴涨,龟壳上的金线迸发出刺目邪光,它口吐人言,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狗东西,困我千年!今日,我要你道观上下,鸡犬不留!”
一场惨烈的厮杀瞬间爆发!玄真子道长道法高深,但龟邪脱困后戾气滔天,更兼狡猾异常,利用道观狭小的空间和弟子们的性命作为掩护。大师兄为了保护一个年幼的师弟,被龟邪的利爪撕开了后背;二师兄的拂尘被邪气污染,反噬自身;三师兄试图布阵,却被龟邪撞塌的房梁砸中……
钟璃(小哑巴)蜷缩在角落,目睹着这一切。每一次师兄的惨叫,每一次师父的怒吼,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切割。她看到大师兄倒下时,望向她藏身角落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庆幸,似乎还有一丝…祝愿...
【是我……都是因为我……】那个微弱的意识在泣血,【如果……如果当时我喊出来了……师父就能防备……师兄们就不会……】巨大的悔恨和自责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恨自己的胆小,恨自己的失语!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
【看到了吗?钟璃……】羽魇魇那如同羽毛搔刮灵魂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冰冷的嘲讽,【这就是你的前世。一个因懦弱和失语,害死了最疼爱你的师父和师兄们的罪人。你的胆小,你的沉默,就是最锋利的刀!你师父的惨死,你师兄们的亡魂,都拜你所赐!你以为你今生变得勇敢了?呵……骨子里的怯懦,从未改变!看看你现在,不还是被困在这里,像当年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受苦吗?】
噩梦的画面还在继续。龟邪最终重创了玄真子,在道观燃起的大火中狂笑着遁走。玄真子道长弥留之际,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道观和弟子们的尸体,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小哑巴”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悲悯,有叹息,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逃……快逃……”这是玄真子道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龟邪的诅咒,而是对那个因恐惧而失语的小徒弟最后的叮嘱。
画面再次切换。龟邪遁走后,戾气污染山川,所过之处瘟疫横行,妖魔丛生。朝廷派兵围剿,却损失惨重。最终,一位云游的高僧,一位刚下山的道人,以生命为代价,才勉强将其重新封印。而这一切灾祸的源头,追溯起来,竟都源于那个雷雨夜,道观角落里那个没能喊出警告的、小小的“小哑巴”。
【你的怯懦,你的失语,不仅害死了至亲,更酿成了天下大乱之祸。】羽魇魇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你的罪孽,比那刘忤倾的杀戮,更加深重!因为他至少是主动作恶,而你……你的不作为,你的沉默,才是滋养一切灾祸的温床!你今生所谓的‘勇敢’,不过是可笑的伪装!在这噩梦深处,你还是原形毕露了,钟璃!你永远都是那个害死所有人的……哑巴!】
钟璃的意识在无尽的悔恨和羽魇魇的诛心之语中剧烈震荡。前世的一幕幕惨剧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师父的死,师兄们的亡,龟邪的肆虐,天下的动荡……所有的因果线,似乎都缠绕在她那未能出口的警告之上。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碎。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点微弱却坚韧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亮起。那是今生钟璃的意志,是经历过青崖子村血战、直面过山神、斩杀过数千恶鬼的钟璃。【不……不是这样的……】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我不是哑巴!我能说话!我能救他们,我要救蒲封!我要……撕碎你这玩弄人心的怪物!】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噩梦的血海深处,被刘忤倾滔天罪孽和绝望淹没的蒲封,也仿佛在无尽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呼唤——是钟璃的声音,带着痛苦,更带着不屈的挣扎。
这声呼唤,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他近乎凝固的意识里,激起了一丝微澜。
而在那混沌的羽魇腹心,由林栖雨残魂守护的、属于钟璃的那点微弱魂火,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强烈的意志,猛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几乎微不可查的、却真实存在的青玉色光晕。这光晕,穿透了层层噩梦的阻隔,如同灯塔般,为迷失在各自前世地狱中的两人,指引着反抗的方向。
羽魇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腹中翻涌的灰羽与靛雾骤然加剧,发出更加尖锐、更加混乱的呓语,试图将这两点即将燎原的星火彻底扑灭。
噩梦已至最凶险的关头,而反击的序曲,已在灵魂深处悄然奏响。
钟璃的意识在悔恨的泥沼中沉沦。师父玄真子弥留之际的灰败眼神,大师兄倒下时那抹失望的凝视,龟邪肆虐后满目疮痍的焦土……每一帧画面都像淬毒的冰锥,反复刺穿她的灵魂。羽魇魇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在她耳边回响:【看啊,这就是你!怯懦的哑巴!灾祸的源头!你永远都改变不了!】
【不……不是的……】那点微弱的、属于今生钟璃的意念在剧烈挣扎,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幼苗,拼命想要顶开沉重的黑暗。她看到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哑巴”,看到那张被恐惧和泪水糊满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决绝猛地冲垮了自怨自艾的堤坝。
【我不是哑巴!我能说话!我要说话——!!!】
这声呐喊并非出自喉咙,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最歇斯底里的咆哮!它像一道撕裂混沌的闪电,骤然劈开了噩梦的帷幕!
“啊——!!!”
现实中,钟璃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不再是空洞的绝望,而是燃烧着青玉色的、近乎实质的鬼火,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鬼气,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轰——!”
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炸开,束缚在她意识上的、由羽魇魇编织的悔恨丝线寸寸崩断,她不再是那个只能瑟瑟发抖的“小哑巴”,她是钟璃!是斩鬼刀的主人!是吞噬万鬼,驱邪避凶的钟璃!
羽魇的腹中空间剧烈震荡,包裹钟璃的靛青雾霭和灰羽被这股爆发的鬼气瞬间冲散、湮灭!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点被林栖雨守护的魂火,此刻正剧烈燃烧,青玉色的光晕如同灯塔,穿透层层噩梦的阻隔,不仅照亮了她自己,更遥遥指向另一个同样在挣扎的灵魂——蒲封。
“老蒲!”钟璃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直接响彻在蒲封的意识深处,“醒过来!别被那狗屁前世困住!那玩意儿再恶,也是过去式!你他妈现在是蒲封!灵异局的蒲封!给老娘醒过来!!!”这声呼唤,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蒲封那被刘忤倾无尽罪孽和绝望淹没的意识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蒲封的意识,正随着刘忤倾的灵魂,在血海尸山中沉沦。他“感受”着长刀劈开骨肉的触感,“品尝”着飞溅血液的腥咸,“聆听”着无数亡魂的哀嚎。那屠城的疯狂,那炼尸的执念,那一次次失败后更深的绝望……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拖向永恒的黑暗深渊。羽魇的蛊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放弃吧……这就是你的宿命……你生而为恶,注定永堕地狱……】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被刘忤倾的黑暗同化、沉沦于无尽轮回的刹那——
“老蒲!醒过来!别被那狗屁前世困住!你他妈现在是蒲封!灵异局的蒲封!给老娘醒过来!!!”
钟璃的声音,清晰、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破晓的曙光,狠狠刺穿了层层血雾和绝望的帷幕。
蒲封的意识猛地一颤,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蒲封……我是蒲封……】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灵魂深处炸响,【我不是刘忤倾!我不是那个疯子!我是……蒲封!】
这个认知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被压抑的自我意志。刘忤倾的记忆碎片仍在冲击,但此刻,它们不再是吞噬他的洪水,而是变成了……一面镜子,一面映照出他今生道路的镜子。
“吼——!!!”
蒲封猛地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但这咆哮中,不再是纯粹的疯狂,而是夹杂着无与伦比的愤怒和挣脱束缚的决绝!他手中的染血长刀不再挥向无辜的百姓,而是猛地调转刀锋,狠狠劈向自己脚下那片由无数亡魂怨念凝聚的血海。
“给老子——破开!!!”
刀锋所向,血海翻腾!一道赤金色的光芒,并非来自长刀,而是从他灵魂深处迸发,那是有苏的印记,是徐月梨留在他体内的、属于狐族的守护纹章。这光芒带着净化与破邪的伟力,与钟璃传递而来的青玉魂火之光遥相呼应。
“轰隆隆——!”
蒲封所在的噩梦空间剧烈震颤!血海被赤金光芒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无数哀嚎的怨魂虚影在光芒中尖叫着消散,刘忤倾那充满戾气的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蒲封的意识,终于从血海深渊中挣脱出来,重新掌控了身体的主导权。
他大口喘息着,虽然依旧身处羽魇的腹中混沌,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额间有苏印记灼灼生辉。他“看”到了钟璃魂火的方向,也感受到了那股狂暴的鬼气。
“老钟!”蒲封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干得漂亮!妈的,差点着了这鬼东西的道!”
蒲封和钟璃的相继挣脱,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羽魇魇的核心意识上。
整个混沌空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那不再是低语,而是震怒,亿万灰羽疯狂旋转,形成无数个吞噬光线的漩涡;靛青雾霭浓度陡增,化作粘稠的毒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精神污染,疯狂涌向刚刚挣脱噩梦的两人;空间本身开始扭曲、折叠,试图将他们再次分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