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暗流蚀心

作者:名字被风刮走了 更新时间:2025/12/22 20:34:04 字数:3957

“我什么都做不到……”张子恒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沙砾摩擦。这句自我否定,反而带来一种扭曲的轻松。是的,我做不到,所以逃跑不是懦弱,是明智,是唯一合理的选择……不是吗?

自我说服与自我厌恶交织,几乎将他撕裂。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在了“家”门口。窗户里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隐约能听到电视节目的声音和厨房里锅碗的轻响。一切都和他记忆中最平常的夜晚没什么不同。可正是这种“平常”,此刻显得无比诡异惊心。

他掏出钥匙,手指颤抖了几次才对准锁孔。推门进去,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饭菜香、淡淡的樟脑丸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他以前从未在意过的、类似于陈旧灰尘的微涩气味。

“子恒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快去洗手,饭刚好。”母亲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毫无破绽的、带着关切的笑容。

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闻言也转过头,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

张子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类似的表情,却发现面部肌肉根本不听使唤。他含糊地“嗯”了一声,低头快步穿过客厅,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才敢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仿佛要撞碎肋骨。门外传来母亲的呼唤:“子恒?先出来吃饭啊?菜要凉了。”

他没有回答。身体顺着门板滑落,瘫坐在地板上。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邻居家漏进来的一点微光。他环视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空间——贴满过时球星海报的墙壁,堆着杂乱书本和卷子的书桌,角落里蒙尘的篮球……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过去的记忆,此刻却都蒙上了一层阴森的不真实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是因为内心深处,仍将这视为最后的避风港?还是因为那一点点可笑的、想要带走喜欢女孩、甚至唤醒父母的妄想,驱使他回来做最后的观察或准备?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让这一切都停止,让思考停止,让恐惧停止。

他挣扎着爬起来,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上,拉过被子,连头一起蒙住。黑暗中,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能闻到被子上阳光晒过的味道,能感觉到血液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门外的呼唤又响了几次,渐渐停了。父母似乎开始吃饭,碗筷碰撞的声音隐约传来,间或有一两句他听不真切的对话。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正是这份“一样”,成了最深的折磨。张子恒蜷缩在被子里,睁大着空洞的双眼,望着浓稠的黑暗。逃跑的路线图在脑海里清晰又模糊,赵云芷失望的眼神反复闪现,父母温暖的笑容与仓库里的血腥画面重叠交织……

力量?勇气?抉择?他一样都没有。他只有沉重的、几乎要压垮他的迷茫,和一颗在绝望与懦弱之间疯狂摆荡、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被子外,小镇的夜,安静得可怕。而在他蒙住头的黑暗里,同样寂静无声,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茫然在蔓延。

张子恒在床上蜷缩了一夜,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直到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将他从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刺醒。门外,母亲,或者说那个披着母亲皮囊的东西,依旧用那种恰到好处的温柔嗓音呼唤他吃早饭,父亲看报纸的翻页声规律得如同钟摆。一切如常,这“如常”本身,就是最锋利的酷刑。

昨夜与赵云芷的决裂,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寻求同盟的侥幸。逃跑的念头在阳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条想象中的生路,尽头或许是更深的悬崖。而留在这里,每日扮演“好儿子”、“好学生”,在虚假的温情和真实的恐惧中煎熬,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厄运……这种慢性死亡更让他窒息。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混合着对真相的微弱渴望,以及内心深处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证明“我并非全然懦弱”的可悲念头,开始在他心底滋生。赵云芷说他只配苟活,说他连合作的资格都没有。那眼神里的轻蔑,比任何恐吓都更刺痛他。

“我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张子恒对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的自己,喃喃自语。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等待只会坐以待毙。既然无法信任外人,也无法独自逃离,那么,或许只剩下一条路——融入他们,深入虎穴,从内部寻找破绽。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融入那些“东西”?与魔共舞?他想起那几个最近行为越发诡异、眼神时而空洞时而狂热的同学,他们似乎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围绕着林墨言,或者说,被林墨言无形地“标记”了。他们是他最好的切入点。

深吸一口气,张子恒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推开房门,走向餐桌。他需要练习,练习这种麻木的、标准的微笑,练习用空洞的眼神回应一切,直到它成为本能。

接下来的几天,张子恒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刻意接近那几个同学,起初是课间“无意”的搭话,讨论些无关痛痒的游戏或流行话题,然后慢慢扩展到放学后一起去小卖部,甚至周末约着去打篮球。他努力模仿着他们的神态,他们那种对周围异常视而不见的麻木,以及偶尔谈及林墨言老师“独特”艺术见解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崇拜的诡异光芒。

过程比他想象的更艰难,也更令人作呕。每一次假笑,每一次附和,都像是在腐蚀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剥离那个真实的、恐惧的、想要反抗的张子恒,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空壳。但成效也是显著的,那几个同学似乎逐渐接纳了他这个“新成员”,将他带入了他们更隐秘的交流中——一些关于“净化”、“升华”、“拥抱真实”的晦涩暗语,以及……对那条灰白之路异样的“亲近感”。

“子恒,你也觉得那条路走起来很舒服吧?”一次放学路上,一个叫王磊的男生搂着他的肩膀,语气亲昵得诡异,“踩上去,暖洋洋的,像回家了似的。”

张子恒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点头,含糊道:“嗯……是挺特别的。”

“林老师说,那是‘归处’,是‘养分’。”另一个女生低声说,眼神飘忽,“我们……迟早都会回去的。”

这些话让张子恒毛骨悚然,但他死死记在心里。他隐约感觉到,林墨言正在通过这些学生,散布某种扭曲的信念,将他们同化成这个恐怖体系的一部分。他必须知道更多,知道林墨言的最终目的,知道那个所谓的“归处”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赵云芷也没有闲着。叶栀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她无法坐视张子恒独自冒险,尽管他选择了不同的路,更无法忍受自己在恐惧中无所作为。她将目标锁定在了林墨言本人身上。

凭借好学生的身份,她以请教问题、咨询美术比赛细节为由,几次在放学后留在学校,暗中观察林墨言的动向。她发现,林墨言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但每到深夜,当整个小镇陷入死寂,他总会独自离开教师宿舍,走向小镇边缘那座早已荒废的村庙。

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据说很久以前是村民祭祀山神或祖先的地方,如今瓦砾遍地,杂草丛生,连牌匾都腐朽得看不清字迹。平日里根本无人靠近,被视为不祥之地。

在一个没有月亮、只有稀疏星光的夜晚,赵云芷鼓起毕生勇气,远远地跟上了林墨言。她躲在庙外一堵半塌的土墙后,屏息凝神,透过墙缝向里窥视。

庙内没有电灯,只有一点如豆的烛火,在残破的香案上摇曳,将林墨言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香案上,除了蜡烛,还摆放着一枚东西——那是一枚巴掌大小、色泽苍白、似乎由某种骨质雕刻而成的符牌,上面刻着复杂而扭曲的龙形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林墨言背对着庙门,看不清表情。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只有嘴唇在轻微开合,似乎在念诵着什么,但声音低不可闻。那枚骨符偶尔会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反射出烛火的光,那光芒幽深,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

赵云芷看得心惊肉跳。这诡异的仪式,那枚透着不祥的骨符,都指向林墨言在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动。他是一切的核心!这个认知再次被强化。她甚至看到,林墨言偶尔会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枚骨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不,更像是一种被强迫的接触?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更强烈的恐惧盖过。她不敢久留,确认林墨言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黑暗中。

灵异局这边,气氛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连续几天的“祥和”景象,以及赵云芷和张子恒那边传来的、愈发指向林墨言是元凶的情报,让众人的耐心消耗殆尽。尤其是钟璃,地府所见和眼前这虚假的平静形成尖锐对比,她周身散发的阴寒之气几乎凝成实质,灰翳翳双眸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不能再等了!”钟璃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在临时据点的房间里回荡,“与其在这虚假的泥潭里蹉跎,不如直接撕开伪装!拘魂审讯,最快的方法!”

叶栀虽然也觉得效率低下,但尚存理智:“直接对村民动手?万一打草惊蛇……”

“惊蛇?”钟璃冷笑,判官笔的虚影在她指间凝实,“我们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把那条藏在草里的毒蛇逼出来!这些村民,要么是帮凶,要么是被深度控制的傀儡,从他们身上,至少能挖出林墨言是如何操控他们的!”

蒲封试图劝阻,但钟璃去意已决。最终,在一个深夜,他们选定了一个最近行为尤其异常、眼神时常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贪婪和空洞的独居老汉,由钟璃和陆和出手,将其强行拘至镇外一处隐蔽山坳。

审讯过程远比想象中更令人绝望。老汉起初还试图维持那副憨厚热情的模样,但在钟璃的鬼气侵蚀和陆和魔眼的精神压迫下,他的伪装迅速崩溃。然而,崩溃后露出的并非清晰的供词,而是一片极度混乱、支离破碎的精神世界。

“灰……好吃的灰……”

“路……回家……大家都在一起……”

“林老师……好……种子……发芽……”

“不能说……说了就会……融化……”

“嘻嘻……都变成路……铺路……”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充斥着毫无逻辑的呓语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词汇,眼神时而狂热,时而恐惧,仿佛有无数个不同的意识在他脑海中厮杀。钟璃试图用判官笔强行梳理其魂魄记忆,却发现那魂魄如同被搅浑的污水,充满了各种扭曲的印记和粘稠的阻力,根本无法提取出清晰连贯的信息。

“他的魂魄……被污染了,或者说……被‘重组’过!”钟璃收回判官笔,脸色难看至极,“就像一锅炖烂了的杂烩,根本分不清原本的成分!这种手段,绝非寻常邪祟所能为!”

这种结果让钟璃的怒火燃烧到了顶点。她几乎要立刻冲回镇上,直接找上林墨言,用斩鬼刀劈开他那张伪善的面具。

“钟璃!冷静!”蒲封和叶栀死死拦住她,“现在去就是送死!我们连他到底有什么底牌都不知道!”

就在争执最激烈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陆和,突然闷哼一声,捂住左手背,那上面的赤瞳不受控制地剧烈转动,甚至发出了极其细微、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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