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似是与青门的掌门,也就是我老师的师傅,我的师祖…有些私下的交情。他刚表达自己的诉求,师祖就二话不说的答应了,于是慌里慌张的忙碌起来……”临姜继续讲述着。
“他告诉师祖,自己是因为炼制尸傀得罪了人,然后被其下了诅咒,于是才火急火燎的来找师祖帮忙。”临姜边说边一阵恶寒,似乎是因为记忆里,那人的样貌,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成为了一段心里阴影。
十几年前的青门——
宋慈书正悠闲的看着山门下嬉戏打闹的弟子,虽已入百岁,但样貌却还是十几岁少年模样,满心向往的看着弟子们玩闹嬉戏。“唉~老了!受不了这么刺激的活动咯!”宋慈书无奈的嘀咕着,一人突然凭空出现在其身后。“宋道友,好久不见。”自称是段宁玉的人高声喊到,将宋慈书的意识从弟子身上拉回来,惊讶的转身查看。
“宁玉小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快坐下歇息!”宋慈书激动的招呼着,将风尘仆仆的段宁玉迎到自己身边。“好好好~”段宁玉一边答应着,一边艰难的拖着身体做到宋慈书身边,似是身体抱恙,每活动一寸都无比痛苦。
段宁玉静坐于庭中,微风拂过,本该衣袂飘飘的他,此刻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微微颤抖着。他竭力维持着翩翩公子的端庄仪态,只是微微抿起的薄唇和额际细密的汗珠,暴露了他此刻的难受。
每当他试图抬手,那藏在广袖下的手臂就如同被千万把利刃同时割扯,肌肉痉挛着,仿佛有无数火蚁在骨骼间啃噬。他不得不缓缓放下手臂,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浮起痛苦之色,却又迅速收敛,恢复成那副温润恭谨的模样。
腰间亦是疼痛难耐,每走一步,都好似有钝刀在腰间盘旋绞动。他的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又似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血肉之上。为了不让他人看出异样,他刻意放慢脚步,一步一缓,可那下意识的微微皱眉,还是泄露了些许痛楚。
他轻咳一声,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广亭里格外清晰,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狠狠揉捏他的内脏。他身体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双眸微闭,咬紧的牙关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白光。
“段小友,莫非是受伤了?!”宋慈书担心的问,赶忙起身查看,但被段宁玉阻止住了。“宋道友不必担心!我找你来就是为了此事……我被人下了诅咒,现在即便是呼吸几下,胸腔的轻微起伏都会让我痛苦难忍。”段宁玉挣扎着说道,顿觉喉管像是吞了数枚刀片,想要剧烈的咳嗽,但都被自己狠狠忍住,没有再加剧喉管的疼痛。
见段宁玉无比痛苦,宋慈书赶忙起身,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具小型药人,它只有六七岁小孩模样,全身泛着紫药水的青紫色。宋慈书施法控制药人按在段宁玉后背,又将一颗药丸按进其嘴里,瞬间段宁玉的痛觉被药人夺去,全身轻松的贪婪呼吸着空气,一脸钦佩的看着宋慈书。
“完全不疼了!宋道友好手段!”段宁玉激动的夸奖着,三言两语就直夸的宋慈书不好意思起来。宋慈书轻抚着段宁玉的后背,感受着他那残留的余痛,眉头微皱,显然对这诅咒的顽固程度感到意外。“宁玉小友,你这诅咒颇为古怪,寻常药人恐怕难以根除。”
段宁玉苦笑:“宋道友医术高明,若连你也束手无策,恐怕真要命不久矣。”宋慈书摇头:“你都找到我这来了,老夫自不会坐视不管。只是...”说着他转身走向内室,“需要使用我青门的秘制药人。”
不多时,宋慈书带着一具具形态各异的药人走出。有小巧玲珑的孩童药人,有肌肉虬结的力士药人,更有通体碧绿的草木药人。这些都是青门千年炼药术的结晶,各有所长。
“先试试'灵风'吧。”宋慈书指挥一具体态轻盈的药人附着在段宁玉身上。药人接触诅咒的瞬间,表面泛起金色光晕,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段宁玉的眉头再次紧锁,显然痛苦丝毫未减。
“唔…再来'玄水'试试。”一具晶莹剔透的药人替代了前者,它的身体如同流水般缠绕在段宁玉周身,但仅仅一炷香时间,药人表面便布满裂痕。
一具又一具的药人被损耗殆尽,庭院中散落着失效的药人残骸。宋慈书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中满是凝重。
“小友究竟是得罪了何人?!”宋慈书最终下定决心,转身带着段宁玉去往青门最深处,“看来只能动用'礼拔'了。”
青门的镇派至宝——镇宗药人「礼拔」静静矗立在地宫中央。这是一具高达九尺的肉体药人,通体刻满神秘符文,关节处镶嵌着各色宝石,双眼如血般赤红。千百年来,它只在青门生死存亡之际被唤醒。
“弟子听令,开启地宫禁制,所有药奴准备!”宋慈书的传音在整个青门回荡。片刻后,七十二位的药奴齐齐汇聚,每人手持一具小型药人,神情肃穆。
段宁玉看着这一幕,心中复杂难明。当他被宋慈书搀扶至地宫时,礼拔的双眼突然亮起金光,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吧。”宋慈书深吸一口气,运气激活药人,礼拔瞬间活化,巨大的手掌按在段宁玉头顶。
药气如潮汐般涌动,礼拔周身符文全部亮起。它身上的七十二颗宝石依次点亮,形成北斗七星加破军星的格局。段宁玉体内的诅咒被一点点剥离,他的呼吸逐渐平缓,痛苦之色渐消。
当最后一丝黑气从段宁玉体内被抽出时,礼拔体内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宋慈书面色骤变,礼拔体内的药性竟正在急速流失。“不好!竟然连礼拔也压制不住这诅咒?!”宋慈书惊恐大喊,但为时已晚。礼拔体内的诅咒竟顺着药气反冲而来,如黑色蟒蛇般缠上了宋慈书的手臂。
“师傅!”杉却惊呼,身为首席大弟子,在一旁为老师护法的他,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宋慈书顾不得自己,强忍剧痛,将礼拔收回地宫。但诅咒已顺着他的经脉蔓延全身,甚至有侵入神魂的迹象。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宋慈书怒目圆睁,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回答我!段宁玉,你他妈究竟得罪了何人?!”宋慈书厉声质问道。段宁玉沉默片刻,终是道出‘实情’:“我是天机阁弃徒...他们说我触碰了不该触碰的天机,下了这等恶咒。没想到连青门的礼拔也...”段宁玉说着神情有些惋惜。
“放你娘的狗屁!”宋慈书猛的抓住段宁玉手腕,指甲深深刺入他的皮肤,完全顾不得诅咒反噬,一字一句的质问,“这…这……这是天道诅咒!你骗我!你骗我!!!你得罪的是天道!竟然还来找我拔除!你骗我啊!!!!”宋慈书厉声咆哮着,痛苦的被段宁玉一脚踢倒在地。
“师傅!你没事吧,师傅!”杉却担心的呼喊着,但被宋慈书阻止,“别过来!趁现在,带几个弟子逃下山去,再也别回来!”宋慈书大喊着,视线开始模糊,在他眼中段宁玉竟一刻不停的变化着模样。
“不……我不走!师傅,我可以帮你……”杉却急切的喊着,被宋慈书厉声喝断,“走!带着弟子下山去,你们就是最后的青门修士了!即便不再炼药,好好活着便可……”宋慈书说着艰难起身,缓步走向冷漠着脸的段宁玉。
礼拔终是支撑不住天道诅咒的威力,应声炸裂,一股气浪迸溅而来,将在场几人狠狠震得倒飞出去。礼拔炸裂的瞬间,宋慈书将全身的血肉化作道道金色纹路烙印在地宫穹顶。当被震昏的杉却再次睁开眼时,七十二位药奴早已化作晶莹冰晶,而自己的掌心正刻着与穹顶相同的古篆——那是天道逆行的咒文。
“不可能...师傅说过礼拔可以承接一切诅咒...”杉却跪在满地药奴残骸间颤抖。地宫内,段宁玉的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满地墨绿色的汁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这些汁液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扭曲出波纹,像被无形利刃划开的虚空。
三天后,青门山下集市出现传闻,说某个月夜时分,青门出现布满眼睛的巨木,那些眼珠会追着路人转动,若是直视,瞳孔中便映出一人在血池中炼制着尸傀的模样——每具尸傀心脏都嵌着半块,被啃噬的不成样子的礼拔肉身。
七天后,青门山下市集开始流传诡异传言:每逢雨夜,青门山巅会亮起幽蓝火光,树影婆娑间,有人影在悬崖边焚香祭天。据说若能捕捉到那缕青烟,便能在次日子时看到山间浮现古老符文,将天空以烈火点燃,如夕阳般隐隐闪着幽光。
九天后,青门弟子失踪案接连发生,传遍四方州县。据说失踪者皆在梦中听到‘归墟’召唤,醒来时衣襟染血。更惊人的是,有人在山脚拾得一枚玉珏,其上刻着七十二地煞图纹,一旦沾染某人血迹,便会自动刻录下其生辰八字。
十二天后,青门禁地药阁突发异象,月光下一株千年古松无风自燃,火光呈青色,映照得山中雾气如活物般蠕动。紧接着,山泉枯竭,山石生苔,青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铜绿色泽,触之则肌肤溃烂。
十八天后,青门四周瘴气弥漫,百兽哀鸣。山门石壁上浮现血色咒文,遇水不化。传闻夜里能听见诵经声从地底传来,声声呼唤着某个禁忌之名。凡靠近者,额头便会浮现出细小血痣,七日之内若不能寻到化解之法,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二十四天后,青门山上下起血雨,山中飘出淡淡腐尸臭气,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水源污染。传言有人半夜看见,已故青门长老在山中游荡,面容扭曲模糊却手持残破阵图,每经一处,便有地陷天坑出现,然后跳入坑中,任落土掩埋,似是用自己打下生桩。
三十三天后,天地异变。青门上空乌云蔽日,雷电交织成巨网笼罩山脉。有樵夫亲眼见一道金光贯穿云霄,随后青门中心爆发刺目白光,再无生息。待云开雾散,青门所在之处只剩一片焦土,山体坍塌,唯独在满月之夜能听见山底传来低沉诵经声,诡异而肃穆。青门整个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从此世间再无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