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潮湿的寒意掠过青石板路，姜茜蜷缩在钟璃的毯子里，泪水早已浸透了衣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毯子的边缘，仿佛那是唯一能将她与现实相连的纽带。
“我想回家……”这句话在她心底回荡，像一根刺，扎得她喘不过气。钟璃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低声道：“哭出来就好了。”
姜茜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撕裂她的灵魂。
姜茜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住，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那个平凡到让她厌烦的教室。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老师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同学们嬉笑打闹，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她伸手想要触碰那片阳光，可指尖却穿透了光晕，像是永远无法触及的真实。
她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钟璃的小院里，夜色已深，只有厨房的火光还在摇曳。钟璃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见她醒来，轻声道：“睡得好吗？”
姜茜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眼角，低声道：“……钟璃姐，我该怎么办？”钟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还记得姜愿最后跟你说的话吗？”
姜茜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钟璃叹了口气：“姜愿是个很复杂的人，但你只要知道，你是她的后裔，她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就是了。”姜茜心头一紧，想要继续追问，但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钟璃不再言语，只是将热茶递给她：“先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姜茜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那股冰冷的孤独感似乎稍微淡了一些。
次日清晨，姜茜站在院子里，望着自己的双手。她的皮肤依旧苍白，可那淡淡的金色纹路却依旧若隐若现，像是某种诡异的烙印，提醒着她——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姜茜了。
“喂，丫头，发什么呆呢？”银萝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拎着两个馒头，“吃点东西，别饿着。”姜茜接过馒头，低声道：“你……你说我还能变回以前那样吗？”
银萝莉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怎么，想变回去？”姜茜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咬了一口馒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在上面。
银萝莉挠了挠头，语气难得认真了几分：“听着，丫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还是你。”姜茜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银萝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就算你真变成龙了，老子也认你当兄弟！”姜茜破涕为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虽然姜愿不想让你知道，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告诉你，关于你体内那道灵魂的一切……”蒲封缓步走来，出言插嘴道，“你…要听吗？”姜茜猛的擦了一下眼泪，狠狠点头。
“你已经从姜愿那里……知道了三尸吧？”蒲封询问道，姜茜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表示听说了，但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蒲封无奈叹气，只得再详细的跟她描述一遍，姜茜虽听的云里雾里，但却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妖魔鬼怪…也对，我都去过地府了……”姜茜低着头，小声嘀咕，坐在院角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残留着龙鳞碎片的指甲。微光下，那抹淡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像是某种诡异的烙印。
“三尸……”姜茜低声重复，眉头紧锁，“所以，姜愿是千年前的皇朝公主……然后被人坑骗，炼制成了僵尸？”
蒲封点头：“大差不差了。她被人炼制成活死人后，灵魂被剥离肉体，然后机缘巧合下，转生进了你的体内。”他顿了顿，“也就是说，你体内残留的…正是三尸其中一尸的神魂。”
姜茜闻言手指微微发抖，“可为什么是我？”她声音发颤，“我只是个普通学生……”
“命运可从不跟你讲道理。”蒲封叹息，“或许是因为姜愿的血脉稀薄，而你的存在，恰好成了它转生的容器。”姜茜沉默良久，忽然抬头：“那……我会变成怪物吗？”
蒲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那你觉得我们是怪物吗？”姜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似乎仍有细微的鳞片在蠕动，像是某种沉睡的野兽，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我不知道。”她声音微弱，“你们看起来……像是人类……”
钟璃煮了一锅热粥当早饭，香气飘散在院子里。银萝莉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嘟囔：“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沉重？这丫头才多大，就被迫听这么多糟心事……”
姜茜抬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没关系，我想知道一切。”钟璃递给她一碗粥，温声道：“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姜茜接过碗，指尖触碰到碗壁的温度，心里那股冰冷的孤独感似乎稍微淡了一些。
“一张龙皮而已，用不着这么害怕！”钟璃安慰道，“咱家骨头里还有一节鬼骨呢！现在不还是活的好好的。”钟璃说着一把拉过蒲封，“你再看这厮，这个逼会变成半人半妖的玩意！只是看起来跟人一样，其实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喂！姓钟的！干嘛说的我跟人妖似的？！”蒲封出声骂道，跟钟璃打闹起来。姜茜捧着热粥，指尖微微发颤。钟璃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心中的恐惧——原来他们也不是完全的人类，可他们看起来……至少能正常地生活。
“所以……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吗？”她低声问，声音轻得几乎被晨风带走。蒲封沉默一瞬，目光落在她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上。“为什么不呢？”他缓缓道，“姜愿没来得及教你，但她留了一部分力量在你体内——足够你活下去，也足够你在三尸大劫中保护自己。”
姜茜攥紧碗沿，指节泛白。控制？她连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龙化”都搞不清楚，又该怎么控制？“别急。”钟璃揉了揉她的头发，“慢慢来，我们陪你。”
银萝莉啃完最后一口馒头，咧嘴一笑：“对！反正你现在也没法回学校，不如先跟我们混一段时间，熟悉熟悉你的新‘能力’！”
姜茜勉强扯出一抹笑，可心里依旧空荡荡的。她抬头望向院外，阳光洒在青石板上，远处传来市井的喧嚣，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学校吗？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吧？”姜茜突然幽幽开口，众人纷纷冷颤一下。“是…是哦！我们两个是单招生，早就考完了…难道你……”蒲封惊慌的询问，姜茜无奈的叹了口气。“啊～无所谓了……反正，考上了也没什么用……”姜茜抱着腿，把下巴埋在膝盖里。
“你们两个…单招考的什么学校啊？”姜茜好奇的问。“殡仪……”钟璃喝着粥回道，将嘴里塞得满满的。“为什么报这个？”姜茜不理解起来，还以为会是什么主流学科。“因为我们两个……一个抓妖的，一个抓鬼的。这个学科刚好合适……”蒲封尴尬的回答着，忽见陈雨鸢的狐尾出现在院门口，似是在招呼他过去。
“我离开一下，快递到了。”蒲封随口胡扯了一个借口，大步向院门口跑去。“哟！我收集完情报，就先回来了。”陈雨鸢靠在墙上是喊道，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你搞到什么情报了？”蒲封急切的问，陈雨鸢却沉默起来，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姜茜她…已经是个死人了。”陈雨鸢严肃的说道，语出惊人吓得蒲封张大的嘴，不可置信的回头查看院中的姜茜。
“很震惊是吧？但事实就是如此。姜茜她一直在学校受到霸凌，而且有个重男轻女的奶奶……以至于最终让她……”陈雨鸢解释着，突然被蒲封出声打断。“她…自杀了？！”蒲封猜测道，陈雨鸢无奈的点点头。
“是的。姜茜她，自杀了！你可别忘了，她是我们从地府带回来的。”陈雨鸢板着脸道，蒲封顿觉一阵恶寒。“但…但在地府的时候，我们明明…都认为她是一个活人啊…”蒲封反驳道，话音未落就被陈雨鸢打断。
“那当然是因为，姜茜的神魂已经死了，但姜愿的神魂还活着啊！这就是为什么姜愿的残魂会早早苏醒的原因……”陈雨鸢解释道，蒲封脑袋哄的炸开了，忽觉头疼难忍。
“那…有什么坏处吗？”蒲封担心的问，“应该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陈雨鸢回答，蒲封安心的叹了口气。“老虎呢？他搞得什么情报没？”蒲封转移话题，“没有。他又去找地府的娘娘了，但那家伙什么都不肯说。一直跟他强调船到桥头自然直……”陈雨鸢小手一摊，表示无奈。
“地府的娘娘啊…那家伙就是个莫名其妙的谜语人！对了，下个月，官方就要去挖愿尸的棺材了，届时愿尸的本体就要浮出水面了。到时候，你要不要一起跟去？”蒲封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嘟囔着。
“嗯。到时候我会跟你去…不行的话，就看情况再抽一根签出来吧。三尸那东西，还是太危险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愿到场的人里，有高手吧！”陈雨鸢说着钻进小院，去钟璃的锅里抢了一碗粥。
“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眼见汤勺被抢走，钟璃吃惊的喊道。“刚回来！赶紧让我盛一碗先……”陈雨鸢手忙脚乱的说道，将锅底都挂干净，最后终是勉勉强强盛了一碗。“咱人多，下次多做点～”陈雨鸢埋怨道，钟璃想骂狐，但还是忍住了。
傍晚，姜茜盘腿坐在院中，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呼吸平稳。她闭上眼，试图感受那股蛰伏在血肉中的存在。起初，一切如常，可渐渐地，她的指尖开始发烫，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鳞片在蠕动。
“啊！”她猛地睁开眼，手指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黑金色的薄鳞，像某种诡异的珠宝。
银萝莉吹了声口哨：“哟，进步挺快啊！”姜茜慌忙缩回手，鳞片却像活物般缓缓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纹路。她喘着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姜茜低头喝水，假装无视银萝莉，可心里依旧惶恐，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突然有了超能力，然后被人告知要去拯救世界一样，扯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