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去吗，繁花节？”这是下课后月翎的第一句话。
时值下午，两个人坐在树下的草坪上。
月翎凝视着徐蓂，而徐蓂凝望着蓝天。
那流云如絮，苍蓝的宛若宝石一般的天穹。
她转过头来，浅笑着，望着月翎：“我不可能留其他人陷入危险之中，不是吗？”
“可是——”
少女见少年还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安了安了——我把各种疏散路线记得死死的，更何况，我也只是希望在发生危险的时候去疏散引导人们而已，不是去和袭击者们搏斗，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然而真的“不会有太大危险”吗？
月翎并不这么认为。
他看看少女，垂头，然后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那么我也会去——我要保护好你。”
少女嫣然一笑：“是由我保护你。”
“由我！”
“由我！”
少女说完，笑起来：“我们是小孩子嘛？”
“我只会在你面前会这样。”月翎笑着摇摇脑袋，然后凝视着少女，“不管怎么说，保护好自己。”
“放心啦，没什么大问题。”少女摆摆手，然后看少年神情认真，然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徐蓂顿了顿，然后问月翎：“方向定了么，未来的？”
“其实我还想问你呢。”月翎耸肩，倚靠着树干，凝视着流云，“我的话……”
他的声音再次犹豫起来。
“那由我决定咯？”徐蓂的话飘到月翎耳畔，月翎摇了摇头。
“其实，真要问我现在的想法，我大概会去焰殿——火元素与火焰之间的转化至今是个难题。不过几个月后我又是否会保持这个选择呢……”
“每当你犹豫纠结的时候，都能看到当初的‘那个你’的影子呢。”
再次重逢的时候那个带着纤弱的孩子的身影。
“才没有！”月翎恼道。
“那段黑历史就这么不愿意提起吗？”徐蓂调笑着。
“我现在和当初已经截然相反了。”男孩子表情有些僵硬，他顺了顺气，用一种自认为客观的话语，“当初的那个我自己……反而行动力要更强，而现在的我，大概是有着太多的珍宝了吧，反而显得犹豫——尤其是这种会影响我们两个人的命运的决定上。”
少女闻言，清了清嗓子，半是叉开了话题：“你要去焰殿，那么我也要去。”
“好啊，那么，来比一下好了。”月翎轻轻笑了笑。
徐蓂点点头：“那来好了，谁怕谁？”
“不，我的野心可不止这个——我希望可以将一切元素理论都统一起来，而且，我一定可以做到。”提起内心深处的期望，月翎重新变得满脸意气，他笑望着眼前的青梅竹马，“要和我比比吗？”
“你有信心，那么我也不会退缩的。”徐蓂回应道。
“那就说好了。”
在这树下，两个人许下对未来的约定。
“那繁花节后，我们两个人一起找老师们聊聊吧。”徐蓂点点头。
“好。”月翎转了话锋，“说起来，我其实是一直犹豫去九殿还是去王都——虽然九殿是最高的圣堂，但是王都也不是不行，更何况，九殿里，精灵的影响太大了。”
说话中，两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元素论本身就是精灵的理论体系——或者说本来就习以为常，以至于不觉得特殊。
“你还是这么不喜欢精灵吗？”
“其实也不是。只能说，要不是精灵，人类领就一统了，莱茵就不会战败了。”月翎皱着眉，“但老实说，我对个体精灵是没有太多的看法的。”
“最多就是舆论导致的基础好感不高？”徐蓂问。
“……差不多吧。”月翎想起昨天的精灵，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很久，徐蓂突然转过头，望向月翎：
“月翎，两周前你和洛安老师的辩论，老师问你的问题还记着吗？”
那是一场“关于夜皇希洛雅·莱茵·凯恩的定性问题——究竟其人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的辩论。
月翎是秉持着即使他囚禁异见者、其他民族的人、其他种族的人，搞屠杀、激化种族对立、国家对立，血腥镇压同情异族者、战争中立派——但那也不过是统一人类领的路上必要的代价罢了，更何况夜皇仍然有着翻天覆地的技战术革新、希洛雅法典、各种各样的基础设施建设等重大贡献影响世界。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没人在意那万骨，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也只不过是数字而已，人们只会更加关注那一将的功。
但是洛安显然更重视他认为是代价的东西。
“更何况，撕碎的东西更难黏合，两个人的一分矛盾，需要用十分力气来弥合，被从“我们”中刻意强调出来的“我和非我”，强调出来的种族和民族再想拼凑起来也十分困难——希洛雅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撕扯精灵纪元最后的影子。”
最终辩论是围观的同学和老师们进行投票，以月翎大败而结束。
“我问你，你认为什么是正确的呢？什么是正义的事情呢？”洛安最后对他问的这样一个问题，月翎私下和徐蓂讲过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是力量。”月翎当时这么对徐蓂说，“所谓力量，是暴力、是成绩、是名望、是才能。那时候，是我不够强——所以我会遭人欺侮，而现在，我有了成绩，我展现了才能，所以所有人都高看我一眼，而宵小们就算再看不起我，也不会轻易的冒犯我。”
“不对，在我看来，你的言行不一。”少女那时候摇着脑袋，“更何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也不会对过去耿耿于怀了。”
树下，月翎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他看着草坪外面，街道上各色的人群。
“那个问题我怎么会忘记呢？”
“那你现在想明白没有？”少女戳了戳月翎的胸口。
月翎摇摇头：“我还是那个结论——我要成为最强的人。”
“那么，你想去焰殿，是为了‘成为最强的人’吗？”
“不是，那只是因为我认为我可以做到，我希望挑战这样一个难题罢了。”似乎被戳中了什么钱，月翎心理有些烦躁，他不想让这个和那个扯在一起。
“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明白——大家都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能力、你的成绩吗？”
是因为你的有问必答、乐于助人，是因为你在课堂上的意气勃发啊。徐蓂望着眼前的青梅竹马。
月翎反而选择了拒绝思考。
“我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月翎摇着头，用一种带着戏谑的语气，进行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自评，“要我自评，我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但那是因为我砥砺鲜血而浴火重生，就是与此，所以我是高洁的，完美的，天才的，而其他人都不过是尘烟，只有你——你对我是特殊的。更何况，我也不会再次陷入那种失意之中。”
“而且，现在的我，要我回答一百次，我也会说——强者即是正义，除精英之外，一切都不过是数字与代价。就像我无数次的回答过，如果我回到过去，我会加入莱茵扭转历史一样。”
“要是你回到过去成为你口中的‘代价’之一就好了。”
月翎看着那水晶球投下的光屏上，那来自网上的回复，他戏谑一笑。
他打了个哈欠，窗外已入深夜，明天便是繁花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