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几天前”的过去。
梦见了和自己交谈的那个精灵,梦见了当初的谈话。
“所有人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说的话很多,但是,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自己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她并不知道,只是今天的境遇她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
自己死去,自己来到这个战争岁月,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精灵少女。
每一件事她都没有真正做好准备。
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虽然这么问自己,但实际上自己并没有太多选择。
不可能在这里等到战争结束,毕竟不可能熬过最后三年的血杀令——那非友即敌的指导思想下,对各种群体的屠戮。
那么就只能想办法逃出去了——组织起其他人来行动,或者加入其他人的组织。
但是显然,这里没有可以选择的“其他人的组织”了,毕竟根据其他人的描述,最大的组织是“她”所遗留下来的。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她无法决定。
她叹了口气,在床上蜷缩的身体坐了起来。
思绪还留着几天前的惯性,恍惚间,仿佛自己还生活在那个和平的未来,恍惚间,自己还是那个即将成年的人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那是一种疏离感与隔阂感,将自己与世界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全世界,一半是自己。自己看着外界,看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看着一场戏剧,一个游戏。
没有现实感,以至于自己哪怕用三年后的危机去警醒自己,但是也只有片刻,然后就是疏离感越发的强烈。
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疏离感带起了新的情绪,这份心绪又催促着自己试图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身体不属于我——疏离感也造就了其他的心绪。
不过,自己本来就已经死了。
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吗?
她又想到。
是啊,现在就死了吧——不自觉得,她这么想着。
对于这个时代的这所谓的“新生”,她并不认为是值得珍惜或者眷恋的。
或者说,是在自己思考过后,自己对于自己现状的第一直觉“还不如死了”。
又或者这是因为那份疏离感,带来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一切的漠然?
自己并不明白。
“这不是你最想回到的夜皇时期、战争岁月吗?为什么你现在到了这个时期,会是这种想法?”思绪越发分散,不住得想起过去,想起过去自己的愿望,想到现在的自己,不由得嘲讽起自己来。
她说着说着,笑了两声,然后扯起的嘴角再也绷不住了,又呜咽起来。
好像来到这里后,自己哭了很多次,但也只有泪水,才能暂时泯灭那一层一层的情绪,消弭那一重一重的隔阂,余下平静的内心与静谧的脑海,去思考下一步的去处吧。
哭得有些虚脱,她终于再次平静了下来,重新面对眼下的现实——每一处都充满了对过去自己讽刺的现实。
想起白天的交流,想起刚才的思考。
不管怎么样,从这个身体的身份,到他们所说的这个地方的现状,自己无法去寄希望于其他人能组织起越狱的人群,让自己加入其中——不论是重新组织,还是接过她遗留下来的组织。
都必须要作为所谓的“领导者”。
领导者,一听就令人压抑到窒息的词语。
从“怎么团结人群、吸引他人”到“怎么组织人群行动”,或者更核心的是背后的“责任”——特别是这里,责任往往意味着他人性命的重担。
窒息。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荡漾起涟漪。
但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这里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没有徐蓂,没有父母,只有自己。
即使自己在过去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
纵使前不久,自己还是活在父母荫庇下的孩子。
内心尖叫起来——试图把手捂住眼,不去看当下的现实与血腥的未来。
但是自己还是得行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情绪再次低落下来后,自己又会——
翻动着脑海中的记忆,试图寻找记忆里有用的资料。
然后深恨自己在过去记的东西全都是没有用的、模糊的、无法确定的、以及传言和八卦。
就像是莱茵军队在最近插旗极北之屿的事情,又有什么价值呢?又比如,“帝国雏鹰”的初登场,又能有什么用呢?难道自己能见到艾欧还是什么人吗?
帝国南方,或者更具体一些——这里的附近有什么抵抗军没有?
搜尽了脑海,还是找不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或者说不能确定。
比如自己知道白玫瑰组织活跃在莱茵帝国各地,特别是南方,但是无法确定现在这一时期它具体的情况又是什么样子的。
毕竟自己只是记下“有用的资料”来去辩论用的。她嘲讽着过去的自己。
自嘲地笑了两声,自己再次感到了绝望的窒息。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窒息感,是因为自己还想活着吗?
但自己现在真的算是活着吗?而自己又真的很想活着吗?
并不是——虽然白玫那么说过,说自己站在这,活在这,但是自己其实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自己终究也并没有太强烈的求生欲——甚至自己最多是回家的欲望要更强一点,但也没有特别强烈就是了。
这一场梦,这一个故事,这一个游戏,是不是自己睡醒后就能醒来呢?
强烈的虚无感再次侵蚀了她。
那自己为什么要行动呢?自己又能做出什么呢?行动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但是……还是想回家。
想在母亲怀里哭,想向父亲抱怨自己的遭遇,想徐蓂——
母亲会用轻柔的手摸着自己的头拍自己的背,然后用调笑的语气对自己说:“你都多大了,还这样和个小孩子一样”
但是会紧紧地抱着自己怕自己再受什么伤害。
父亲会拍拍自己的肩膀,沉默不语的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徐蓂——
想回家。
“我已经死了。”但是想回家。
“我什么都不会,什么知识都用不上。”但是还是想回家。
“三年后的屠杀,我不可能逃过去。”
但是她想家了,好想好想。
想父母,想徐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