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塞西莉亚喘着粗气，左手抬起向前探去摸索几下，抓到店门的冰冷栏杆轻轻一推，走之前她并没有给门上锁。
此时一推“”咯吱”一声就打开了门。
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精神也匮乏到了极点，眼睛像是针刺一般疼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店里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了片段，迷迷糊糊的开门关门，在迷迷糊糊的上到二楼。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边。
此时的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温度，仿佛灵魂都脱离了肉体。甚至脱离了意识，轻飘飘的飞去哪里也不知道。
随着沉重的眼皮闭上，塞西莉亚一瞬间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梦境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烙进她的意识深处。
血池无边，浓稠的暗红液体黏稠得像融化的铁浆，偶尔翻起一个气泡，“啵”地炸开，溅出腥甜的飞沫。
空气被热浪扭曲，像隔着扭曲的玻璃看地狱。
塞西莉亚赤足站在池边，脚尖却触不到地——她没有重量，只剩一缕游魂，被蒸腾的血雾托举。
池中央，另一个“她”缓缓浮起。
一模一样的脸，却覆着一层病态的苍白；瞳孔是两枚猩红的宝石。
漆黑蝠翼自肩胛骨刺破皮肤，翼膜边缘嵌满菱形血晶，像被嵌入血管的碎玻璃。
每一次扇动，水晶便轻轻碰撞，发出“叮——叮——”的清脆哀鸣，像细小牙齿在啃噬骨骼。
血珠顺着翼骨滴落，在池面激起一圈圈黑红涟漪，涟漪里浮出三张扭曲的面孔——
火焰巨魁的身体、闪电龙蛇的银蓝电鳞、食铁兽的金属獠牙。
它们像溺亡者一样张大嘴，却只吐出无声的哀嚎。
下一秒，“哗啦”一声，血池炸起三股水柱，将巨影重新吞没。
塞西莉亚感到胸腔被一只滚烫的手攥住，心脏被挤压成一枚炽热的炭核。
燥热。
像岩浆灌进血管，沿着四肢百骸奔涌，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一寸寸鼓起，像要炸裂。
紧接着——
噼啪！
电流从骨缝迸发，蓝白电弧在指尖窜跳，指甲瞬间化为漆黑的利爪。
身体骤然沉重，仿佛有人把铅灌进骨髓；关节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哒”声，肩胛骨外侧的皮肤被撑开，翼骨带着湿黏的血丝“嗤啦”一声展开。
疼痛与快感交织，像发烧的人第一次尝到冰，既灼烧又酥麻。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非人的笑。
血池随之沸腾，天幕龟裂。
“砰——”
血红天穹碎成千万片锋利玻璃，铺天盖地坠下。
碎片划过脸颊，却没有留下伤口，只带走最后一丝意识。
……
“咳……”
喉咙像被砂纸刮过，塞西莉亚猛地睁眼。
世界先是歪斜的——浅色橡木地板的纹理在视野里扭曲成波浪，一道一道，像干涸河床。
鼻尖抵着冰凉的地面，木蜡油混着灰尘的气味钻进鼻腔。
她眨了眨眼，睫毛扫过地板，留下细小的湿痕。
身体很重，像被灌了铅，又像被锁进一副生锈的铠甲。
她尝试抬手——
“哗啦。”
铁链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不是幻觉。
肩胛骨传来钝痛，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焊在背上。
她撑着手肘，慢慢把自己拱起来。
银白长发瀑布般泻下，遮住了半边视线；发丝冰凉，像从雪地里捞出来的月光。
视线里出现一面落地镜——
镜中少女跪坐在地板上，赤瞳如两枚浸血的新月，眼角还残着一点未干的泪痕。
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清淡青血管在颈侧蜿蜒。
一袭黑色洛丽塔裙被压出凌乱褶皱，蕾丝领口歪斜，露出白嫩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最刺目的是背后那对巨大的漆黑翅膀：
翼展几乎顶到天花板，翼膜上遍布猩红色纹路，像像血液融入了夜空；
翼骨末端嵌着细小的血晶，此刻正微微发光，像被唤醒的星屑。
每一次呼吸，翼膜便轻轻鼓动，带起一阵带着铁锈味的凉风。
塞西莉亚怔怔地盯着镜子，瞳孔里的赤红一点点褪去，恢复成澄澈的湖蓝。
她伸手，指尖碰到镜面——
镜中的“她”却先一步抬手，指尖与她相抵。
冰凉。
她猛地收回手，镜中少女同步瑟缩，银发滑落，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怎么又变回来了？”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窗外，凌晨四点多的天色是淤青的灰。
雨水从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透明的蛇。
塞西莉亚扶着墙站起，翅膀因为惯性“哗啦”一声展开，带翻了床头的小台灯。
灯泡滚到墙角，发出“叮”的轻响，碎裂。
她站在黑暗里，银发、赤瞳、黑翼，像一幅被水晕开的哥特油画。
良久，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翼骨上的血晶。
晶体冰凉，却在她指腹下泛起一圈柔红的光晕，像回应主人的触碰。
塞西莉亚的手指还在翼骨上轻轻摩挲，血晶的光芒在她掌心跳跃，像一簇微弱却倔强的火苗。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心跳也从狂乱的鼓点变成舒缓的节奏。
背后，漆黑的翅膀微微收拢，翼膜上的猩红纹路在昏暗的房间里若隐若现，像夜空中最深邃的星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塞西莉亚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那是银月的脚步，轻得像猫爪踏在雪地上。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紧接着传来银月略带迟疑的声音：
“店长，下来吃饭啦。”
塞西莉亚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转过身，银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月光被风吹散。
她的赤瞳在黑暗中闪烁，像两颗深陷的红宝石，映着房间里的每一道阴影。
银月推开门的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知道塞西莉亚是和她一样的“怪人”，但那双血红色的眼眸还是让她的心猛地一缩。
眼前的塞西莉亚仿佛从噩梦里走出来——
银发垂落，遮住半边脸；赤瞳里透着一丝迷茫和疲惫，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背后的漆黑翅膀微微颤动，翼尖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店长，你……你怎么了？”
银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紧紧攥住门把手。
塞西莉亚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银月感到一阵寒意。
“没事，”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只是……饿了。”
她抬起手，轻轻按住背后的翅膀，翼骨在她的掌心下微微收缩，像被安抚的野兽。
“银月，帮我准备点儿新鲜的血液。”
银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连忙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好、好的，店长。”
说完，她转身跑下楼，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像急促的鼓点。
塞西莉亚看着银月离开，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翅膀——那对漆黑的、巨大的翅膀，此刻已经收拢到身体两侧，翼尖轻轻触碰着地面。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内心的波动平息。
几秒钟后，她再次睁开眼，赤瞳里的光芒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轻轻一抖，翅膀发出“哗啦”一声轻响，缓缓收起，直到完全隐入背部的皮肤之下。
只留下肩胛骨处两道淡淡的、血红色的印记，像被烙印的符文。
塞西莉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银发在动作中滑落，遮住了印记。
她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朝楼下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不紧不慢，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只是，当她走过镜子时，镜中的自己却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