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开始。”
雅典娜的尾音被扩音器拉成一条细长的金属丝,在合金壁间来回切割。
鲨形机甲胸腔内的Ω-Zero血清骤然搏动,像一颗被强行唤醒的心脏。
六根输液管瞬间膨胀,猩红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泵入四肢百骸。
灰蓝鲨鳞“嘭”地炸开细密裂缝,裂缝里渗出亮得刺眼的血光,仿佛整台机甲的血管被点燃。
“格陵兰刽子手”微微前倾,背鳍等离子刃由炽白转为血红,空气被高温切开,发出低沉的“嗡——”
像深海巨鲨嗅到血腥。
卡琳娜的呼吸凝在喉咙。
她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鞋底被一层薄薄冰碴黏住——
那是机甲尾部喷出的冷凝液与高压水汽瞬间冻结的陷阱。
钱森博士一把抓住她手腕,嗓音嘶哑:“别动!它锁定的是热源!”
话音未落,鲨形机甲猛地蹬地。
轰!
地板钢板像纸壳一样被撕出两道沟壑,碎屑飞溅。
它扑击的轨迹不是直线,而是诡异的水下滑行——
背鳍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血色残影,八条机械触手同时张开,钻头高速旋转,发出蜂群般的“沙沙”声。
卡琳娜瞳孔骤缩。
“——闪开!”
下一秒,触手已到眼前。
咻——
千钧一发之际。
薇拉的身影像瞬移般出现,右手五指并拢,一记手刀劈在触手根部。
“咔!”
钛合金触手竟被她徒手斩断,断口喷出滚烫冷却液,溅在地板上“嗤嗤”冒烟。
“别发呆。”
薇拉声音冷静,左手一扬,将卡琳娜甩到身后。
她袖口滑落一副半透明的能量手甲,手背浮现重力符文。
鲨形机甲发出低沉的电子咆哮,像深海声呐。
胸腔透明舱内的血清沸腾得几乎要冲破管壁,每一次脉动都让整个房间微微震颤。
薇拉眯眼,迅速分析:
“鲨鳞表层有能量吸收涂层,远程无效;
背鳍等离子刃温度3000K,必须避开正面;
触手钻头转速每秒9000转,优先破坏关节。”
薇拉重心一沉,足尖在合金地面碾出一道半月形凹痕。
她的呼吸节奏骤然改变——
一次深吸,胸腔像拉满的风箱,空气被重力符阵卷成漩涡;
一次吐息,淡蓝光粒沿着臂甲缝隙喷薄而出,像微型彗尾。
“身体强化·阶段三——星渊。”
她低声念出启动词,声带因高频共振泛起金属颤音。
咔哒——咔哒——
骨骼在皮下重新排序,密度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攀升。
原本纤细的小臂肌肉纤维瞬间拧成银蓝色钢索,皮肤透明到能看清血管里流淌的幽光粒子。
肩胛后,两枚重力子引擎展开成薄如蝉翼的环状光翼,每一次旋转都把周围光线撕出细微的折痕。
鲨形机甲似乎嗅到危险,背鳍等离子刃“嗡”地一声拉成血红长虹,直接横斩。
薇拉不退反进,左脚前踏,重力场在足底炸开,整个人像被弹弓射出的石子——
“砰!”
地板被踩出直径半米的放射状裂纹,她的身影已掠至机甲腹侧。
等离子刃的尾焰擦着她的耳廓掠过,高温把几缕银发瞬间汽化,留下焦糊的甜腥味。
薇拉右拳收于腰侧,五指并拢,指背上的重力符文亮到近乎灼目。
“碎星·贯心。”
轰!!
拳锋击中鲨形机甲左胸透明舱盖。
刹那间,高密度重力子以震荡波形式贯入装甲,像千万颗微型黑洞同时炸裂。
舱盖先是向内凹陷成漏斗状,随后裂纹以拳印为中心呈蛛网状蔓延。
咔——嘭!
强化玻璃爆成细碎晶屑,猩红血清溅起一蓬血雨。
血清触及薇拉的皮肤,发出“嘶嘶”腐蚀声,却被她体表那层流动的光膜硬生生弹开。
机甲发出凄厉的电子哀嚎,八条机械触手疯狂回卷,钻头带着9000 转/分的尖啸刺向薇拉后颈。
她头也未回,左臂反撩,臂甲外侧弹出半月形重力刃。
“铛——!”
钻头与重力刃交击,溅起蓝白火雨。
薇拉借力翻身,整个人在空中旋出一道优雅圆弧,脚尖在鲨形机甲背鳍上轻轻一点。
背鳍等离子刃原本炽白的刃口因能量逆流瞬间熄灭,留下一条焦黑裂缝。
她像踩着浪尖的舞者,顺着裂缝一路疾奔,每一步都在鲨鳞上留下一个浅坑。
“关节破坏·腕刃。”
她低喝,右掌边缘凝聚出薄如柳叶的重力刃,寒光一闪。
嗤——
鲨形机甲右侧肩甲与主躯干的连接处被精准剖开,液压油喷出,像黑色血柱。
机甲踉跄,重心一歪,背鳍重重撞向墙壁,合金壁板被犁出深深沟壑。
它试图用链锯鳍刃横扫,却被薇拉单手扣住刃背。
“太慢。”
她五指收紧,重力场瞬间倍增,链锯齿刃在刺耳的金属呻吟中被生生捏成扭曲的铁麻花。
最后一步,薇拉踩着机甲头颅高高跃起。
“星渊·坠灭。”
轰!!
她俯冲而下,右肘化作最锋利的矛尖,重重贯入鲨形机甲胸腔。
高密度重力波以肘击点为核心轰然绽放,像一颗无声核弹。
整台机甲从胸口到尾椎被彻底撕成两半,断口处血肉与电线纠缠,发出“噼啪”电弧。
残余的血清在空气中蒸发成赤红雾气。
薇拉稳稳落地,臂甲上的重力符文逐一熄灭。
她甩了甩手,腐蚀的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重新覆盖上一层淡蓝光膜。
身后,鲨形机甲的残骸抽搐两下,终于沉寂。
班长,卡琳娜没说完就体力透支晕了过去。
合金地面冰冷,残存的血清雾气在暗红灯管下像一层漂浮的血纱。
钱森博士佝偻着背,双手撑膝,每一次喘息都带出血沫,在镜片上凝成细小的红珠。
尝试第三次起身时,伤腿像被灌了铅,神经末梢传来火烙般的刺痛,他重重摔回地面。
“可恶……”
沙哑的咒骂在空荡的保管室回荡,却连回音都显得疲惫。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钱森博士。”
薇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静,低柔,像深夜雨幕里唯一的一盏灯。
她单膝蹲下,作战服上沾着未干的血清,灰发垂落,遮住了半边眉眼。
“联邦的B级英雄,薇拉。萨拉斯会长派我来带你和药剂回去。”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钱森抬头,透过破裂的镜片看她,目光却像穿过她的肩膀,望向更远的过去。
“萨拉斯的——走狗吗……”
他轻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能感觉出来……你和那个孩子不一样。”
薇拉没有辩解,只伸手探向卡琳娜。
指尖触及女孩滚烫的额头,确认脉搏后,她将人横抱起来——
卡琳娜的黄色旗袍被血与灰污得斑驳,像一朵被暴雨打落的菊花。
“把这个小姑娘带走吧。”
钱森摆摆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把您带回去也是我的任务。”
“恐怕你任务失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掌心,掌纹里嵌着细小的玻璃碴,“这副身体……早就到极限了。”
薇拉沉默。
她能看见老人颈侧动脉微弱的跳动,每一次都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她抱紧卡琳娜,转身,却在门槛处停住。
“对了,”
钱森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等那个小姑娘醒了,帮我告诉她——
虽然她愚蠢、鲁莽、天真得可笑……
但她的勇气,确实值得被世界记住。”
薇拉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
她抱着卡琳娜,背影在走廊尽头被灯光拉得很长,像一幅褪色的剪影。
保管室重新归于寂静。
钱森靠墙坐下,胸口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细小的血泡。
寒意从地面爬上来,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
仿佛有人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
“琳……”
他喃喃,声音颤抖,却带着久违的温柔。
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出孙女的脸——
十二岁的琳,扎着高高的马尾,跑在春日草地上,笑声像风铃。
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手里举着一只用旧报纸折的飞机,回头冲他喊:
“爷爷,你看!它能飞得好远!”
记忆里的阳光如此真实,他甚至闻到了青草与泥土的味道。
“真没想到……生命的最后,还能遇见那么优秀的孩子。”
他微笑,泪水滑过满是皱纹的脸颊,在血污里冲出两道清澈的痕迹。
“看来……我对这个世界放弃的,确实太早了。”
黑暗里,琳的身影走近,蹲在他面前。
她伸出小手,轻轻擦去他的泪,声音像小时候一样软糯:
“爷爷,别怕。这一次,换我带你回家。”
钱森伸出手,指尖穿过光影,却触到一片柔软的温度。
他闭上眼,嘴角仍带着笑。
最后一丝呼吸,化成了极轻极轻的一句——
“晚安,琳。”
保管室的灯管“滋啦”一声熄灭。
黑暗中,只剩下血清冷却时细微的“滴答”。
像一颗迟到的眼泪,落在世界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