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故乡，我对它的第一反应是怀旧和偏僻的，偏僻是由于那儿的地理位置实在偏僻，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因此那儿极为落后。怀旧不难理解，我在那儿生活了足足十多年，整个童年化作它的模样，因此现在再看到那儿破败荒废的景象，就会觉得自己的记忆正在腐烂消散，从而渐渐有些沮丧了。
在童年时光中，我有一个整日形影不离的好友，记得她是一位留守儿童，姓莫，扎着自己讨厌的辫子、穿着反感的衣裳、做着始终不习惯的礼仪，我并不知晓她为何讨厌这些，但她很聪慧也十分拼命，只是后来……在那个除夕夜出了些不幸的事，她突然就精神失常，开始胡言乱语、说些毫无来由的话。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村里人都说她神经出了问题，于是纷纷投来怜悯和兴致的伶俐目光，后来她离开了，听人说似乎是怕吓着人，因此被塞进了袋子里，远离了我的生活、还有这个社会。
现在有关于故乡的记忆早已被冲刷的残破不堪，只有那个除夕夜始终走不出，我似乎一直停留那儿，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远远看着什么都不知道，对出口一无所知。
新年是极为抢眼的，它能将一年下来的全部喜怒哀乐、杂乱情绪掩盖的一尘不染，但我有些好奇，新年抢走了我的眼睛，那我该用什么看烟花下的阴暗呢？
“开饭啦～”
呦呵声一下子唤醒正处于迷离状态的我，来不及多想，我立即梳理一番正拽着头顶的两条辫子，工工整整出现在楼下。
坐着桌前的木椅，看看琳琅满目的上好佳肴，被头发遮住脸庞的亲戚长辈，即使看不清脸庞，我也感到那骨子里的不怀好心，心脏不免鼓动的更快。
坐在长桌的中间，长辈们可算是全都动了筷，经过他们婆婆妈妈的礼仪，我才放下心来，随心夹起一块肉，可刚放进嘴里便突然被一阵恶寒袭击了口腔，一难受，就连忙吐了出来，那块肉掉进碗里，都还完整。夹起仔细瞧了瞧才发觉……这是一块肉，也是根手指……
我顿感诧异，不知是否要把这骇人的发现告诉正埋头啃食的大人，可当我一抬头，桌子两侧的亲戚们不在狼吞虎咽，僵硬的扭动骨头，注视我的全身。
我被盯的恐慌，不仅是扭来扭曲都躲不过一双眼眶，还有他们的瞳孔，像羊、像猪、像犬，就是不像人。但我更不愿发声，因为他们的脸，就像看待一只牲畜似的。
好在视野中见不着的铃声断断续续响，把古怪的家伙们吓跑了，也把我“一下踹醒 ”，于是我响亮的拍了闹钟一巴掌，它就不再尖叫，只是手指也开始疼，实在不好受。
本想先自我介绍一番，但讨厌的长辈已经在催促，看来我只好先去洗漱。似乎再过几日便是大年初一......我不清楚，大人们开始忙东忙西，无一例外一脸喜庆样，至于自己......要说不兴奋那是假，毕竟大过年的我要敢反着说一句，还不知道会被贴上多少张标签。
洗漱完，在窗户之间穿梭，透过窗户便是邻居的住宅，那儿漆黑的看不见一张人脸。走下楼，外婆来向我问好，她说除夕将要到了，别折磨我那破书，来帮家里做事，我答应了，她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我学习的模样，更爱看我为刷碗、扫地来回奔波，搞的一脸烦躁但又跑不掉的状态。
“外公呢？”
“不清楚，老早就走了，真不知道是干啥去。”她的话像棉花，使不上一点劲，和她这个人一样。
我不再多问，至少是件令人愉悦的好事。走到镜子旁揉了揉发丝，曾经的我没有辫子拖累，但是外婆总是鄙夷的盯着我，现在是她得逞后放心了……也不在意我情不情愿。
“莫思雨，你可不要再盯着你的书页了，看看你现在会些什么……？”
在感性上，我压根懒得理她，她又听不懂知识改变命运的说法，越是反驳，便越是兴奋、吵的越卖力，因此沉默已经是对她的最大尊重了。可意外之外的发生了，外公突然一步踏进了院子，拖着死板的身躯闯进来，他包裹的庄严肃穆，如果是路人怕不会以为眼前有一堵墙，对于这不幸的突发情况，我终于是乖乖礼貌起来。
“我明白了，姥姥……”恭恭谨谨说完，我立即跑出家，一刻都不想在那儿呆着了。
邻居家有一位与我关系甚好的姐姐，平常我会去她家玩儿，她的书柜上叠满了厚重的知识，阅读这些书籍时，即使不懂，依旧会有种飘飘然、像是正化作水汽，升上天空的感受。琳兰说这是因为我虽然不懂，但每当试图理解时，心中属于思想的种子已经在生根发芽，我当时觉得，这大概就是思考导致的。
“多少钱能堵住那些孩子的嘴......？”
“什么动静？”碰巧路过领居家，那儿就传来足够吸引人的窃窃私语，我贴近墙壁，听音色应该是一老年与中年人在谈话。他们家很是富有，房屋不知能装下多少牛羊，否则怎么能买得起这么多书呢？不过我不喜欢那儿，它让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大棺材中。
“只有大人才在乎数字。”这句话是个老人说的，看样子她了解的不少。
“那怎么办？”
“不必去管，小孩的话就像一只狗的狂叫，无论怎样着急，都不会有人在乎，反倒会使人烦躁。”
他的语气不寻常，沾上了些笑意，但又说不准哪里好笑，必是由于瞧不上也不在意吧。接着，另一位中年人看笑话似的吐槽，“现在的孩子日子过好了，更脆弱了、也更爱多管闲事了，要是能多听听长辈的话，至于这么多事吗？”
不止是屋子里的人不理解，我也想不通，但不是出于孩子怎样，而是不明白这大过年的，有什么需要勾心斗角吗？这样互相对付......
“喂......思语你偷听什么呢？在不快点就要迟到了哦。”她的手掌刚扒拉到我的肩膀，下一秒我的身体颤抖开来，脱离了接触。
“别说那么大声......”我先看看邻居家，确定没被发现后，握着对方的衣袖把她带到远离这座建筑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