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下雨啊。」
站在鞋柜门口准备回家的我，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禁感慨起来。
明明还没到梅雨季……结果这周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搞什么啊。
「是、是的呢……」
白川站在我身旁，也抬起头望着天，小声附和着。
我悄悄看了她一眼。自从上周电车那次之后，我们几乎每天都一起走回家。虽然她家和我家具体方向不同，但在车站附近的路线是重合的。
虽然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涩，但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已经好很多了。至少，跟我说话的频率多了不少。
……果然还是那次的电车事件让她放松了戒心吧？嘛，总感觉有点像在「养成」某种可爱生物……看着她一点点变化，竟也让人觉得很有成就感。
「白川同学也有带伞吧？」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最近、经常下雨，我也习惯随、随身带了……」
「那就好。」
虽说我并不是真的想走什么「相合伞路线」，但——嘛，或多或少，还是会憧憬一下吧？
这可是青春里不可或缺的定番场景啊！
我再次看向身旁的她。又可爱，又安静，又比我矮一个头……如果两个人在一把伞下挨得很近，那画面简直就像——
「怎、怎么了……？」
白川察觉到我灼热的视线，歪着脑袋好奇问道。
「没、没事，我们走吧。」
我连忙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朝前踏出一步。
「嗯……」
就这样，我们并肩走到车站。直到下了电车，踏出家附近的出口时——
「……哇，又、又变大了……？」
啪嗒啪嗒的雨声，像是调高了音量似的，打在车站出口的铁棚上。
明明刚才还只是细雨……怎么突然变成暴雨级别了？
「这根本走不了了吧……」
我望着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雨幕，满脸无奈。
「这、这下……真糟糕了呢……」
白川也跟着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握着的伞柄，像是在考虑这小伞能不能应付这场雨。
「……看来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
我环顾四周，想着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临时避避雨、顺便打发时间。就在这时——
「……啊。」
我注意到街道对面有一家外观温馨的小咖啡店，暖黄色的灯光透出窗户，看起来相当舒服。
虽然没进去过……但应该是个不错的临时避难所？
「……那个，白川同学，要不要去那边咖啡店躲躲雨？」
我指了指那家店，试探着问道。
白川轻轻「啊」了一声，看向我所指的方向，接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小声嘀咕。
「这、这也是……我们的第一次计划呢。第一次和风间同学一起……去咖啡店……」
「……」
我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
白川独自在房间里，拿着可爱的笔一本正经地写着『第一次想和风间同学做的事清单』，然后在「喝咖啡」那一项上画勾……
这家伙……还真是可爱得要命啊。
我笑了笑：「你果然对『第一次』特别执着啊。」
「……毕、毕竟是和风间同学一起的……」
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我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我脸上像是被火烧一样，蹭地一下红了。
「……嘛，虽然……也不是不好啦。」
我别过头，假装随意地挠了挠脸。
我们撑着伞，穿过细密的雨幕，来到那家咖啡店门前。推门而入的瞬间，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淡淡的咖啡香与烘焙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欢迎光临～」
店员小姐露出标准微笑，我们则小声道了谢，在不太显眼的角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白川坐下后，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小声嘀咕着。
「这、这种地方……有点、像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约会场景呢……」
「……哈？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
她飞快地摆手，耳尖都泛起了淡粉色。
我心里想着──这家伙怎么把我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啊……！咖啡店，这也是放学后青春场景中，不得不品鉴的一环。能跟可爱的女孩子一起喝咖啡，这可是宅宅们最爱的经典桥段啊喂！不管是坐在对面，还是肩靠肩靠在一边……只要进了这间店，青春就已经开始播放BGM了啊！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菜单翻看。白川也偷偷探过来看，却迟迟没做决定，手指在几项甜点之间游移不定。
「白川同学，要点什么？」
「我、我在想……那个、这个草莓蛋糕和蒙布朗都很诱人，但、但喝咖啡的话又好像该选提拉米苏……呜呜，选不出来了……」
她像是要因为菜单而崩溃了似的皱起了眉头。
「那就三个都点怎么样？」
「才、才不要呢！太、太多了啦……我又不是、不是小孩子……」
「那就选一个你最想吃的吧，反正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那、那就……草莓蛋糕好了。」
她红着脸小声地说完，又偷偷瞄了我一眼，然后突然问道：
「那、那个……风间同学，以、以前有和其他人，一起、一起来过吗？」
「诶，我吗？没有啊，我也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来咖啡店呢。」
我苦笑着回答，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不过嘛……我倒是有喝过几次咖啡。那是我国中时期，正是我中二病的全盛期。我当时坚信贩卖机里的黑咖啡里面封印着邪龙的力量，想着只要喝了它，我就能获得黑炎之力，从此称霸校园什么的……」
「诶、诶……黑、黑炎？」
「对。还给那罐咖啡取名叫《漆黑之封印结界》……结果，喝下去之后，被苦得差点喷出来。当时我还一边咳嗽一边说，『哼，这邪龙之力还真是不容小觑，等我升级之后再来挑战你……』然后就彻底忘了它的存在……」
──等等等等等等，我在干什么！？
我怎么把这种事说出来了啊！？
我明明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记忆统统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才对吧！？
难得可以跟可爱的女高中生一起体验一下约会感……啊啊啊，要是白川也把我当成怪人怎么办啊……！
白川听完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风、风间同学……真、真的好有趣呢……」
「那真是……太、太好了……」
听到她说我「有趣」的瞬间，我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被贴上「有趣」这种评价多少有点复杂，但──至少不是「奇怪」或者「恶心」之类的词。
好险……我内心长舒了一口气，甚至有种从修罗场中成功脱逃的感觉。
「嗯、嗯！而、而且……风、风间同学的第一次，是、是和我一起……我、我真的很开心……！」
白川低下头，小小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飘入我耳中。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脸颊开始发热，目光有些飘忽。
──嘛……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了。
不一会儿，店员小姐将我们点好的东西送了上来。
「请慢用，糖在旁边，请您按照自己的口味添加。」
我们礼貌地点头道谢。我点的拿铁和白川的草莓蛋糕与咖啡一同摆在桌上，空气中又多了一层甜腻却温柔的香气。
「哇……」
白川眼睛一亮，像是猫咪看到罐头一样，盯着那块草莓蛋糕，双手还不自觉地贴在脸颊两边。
果然，甜品这东西最能治愈人心。
我一边端起咖啡轻抿一口，一边看着她那副幸福模样，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要是能触发另一种CG就更好了。
没错，青春系作品中必不可少的──互相喂食环节！
我悄悄瞄了她一眼。嗯……要是我真的开口问她「能不能喂我一口」之类的……
她大概会整个人瞬间宕机，脸红得像快煮熟的龙虾，头顶甚至都能冒出蒸汽来吧。
想想画面还挺有趣……嘛，不过这种展开还是先留在幻想里比较安全。
就在我暗搓搓地想象「某种CG」触发时，白川小心翼翼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
「呜、有点……苦……」
她轻轻吐了吐舌头，表情像是误食了石头的小动物一样，眉头皱成一团。
「多加点糖就好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桌边附带的小糖罐。
她小心地舀了几粒进去搅拌，再喝了一口，这才稍稍露出笑容。
「……唔……好一点了。不过……风、风间同学，真能喝下去呢……好厉害……」
「啊哈哈，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喝的啦。」
我笑着回应，看着她轻轻抿唇喝着调甜的咖啡，心里有点暖暖的感觉。
「那、那我也……既、既然风间同学能喝，那我也得努、努力才行……！」
她鼓起腮帮子，像是给自己打气的小仓鼠。
「对了，白川同学，期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啊、嗯……还、还可以吧……」
她一边叉起蛋糕，一边小声回答，「没、没什么问题，毕、毕竟……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所以基本上都在家看书，呃，或者、或者、帮帮家里的忙……之类的……」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白川同学的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继续戳着蛋糕，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气氛像是被什么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白川同学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家庭的事情。
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转移了视线。
估计……白川这样子的性格，也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吧。
不太擅长和人相处，总是拘谨小心，说话总带点结巴，但又不是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在某种温柔与不安之间摇晃着。
我看着她那低垂的眉眼，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感觉。
吃完蛋糕后，我们在咖啡店里又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主动提起离开的事。直到窗外的雨稍微停歇，我才慢慢起身。
「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我这么说着，站起身来。
白川轻轻点头：「嗯……」
结完账，我们撑起伞走出咖啡店。雨虽然还没完全停，但已不再倾盆，地面还残留着浅浅水洼，映着昏黄的街灯。
白川低头走在我身边，鞋尖时不时踩到水洼边缘，溅起细小的涟漪。空气中残留着雨后的湿润与咖啡香的余韵。
「风、风间同学……」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融进雨后的空气中。
「嗯？」
「谢、谢谢你……我……今天真的、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
我轻轻地回应道，并给了白川一份温柔的笑容。
她像是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又立刻低下了头，耳尖泛着淡淡的粉色。
我们并肩走了一段路，偶尔有汽车经过，轮胎在水面碾出的哗啦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在我没注意的时候，白川侧过脸，微微看向我。
──第一次一起喝咖啡，第一次一起躲雨，第一次在放学后不急着回家……
她悄悄把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
（如果能……一直这样……）
那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却又因太过奢望而匆匆压下。
到了十字路口前，两人依依不舍地停下脚步。
「那、那我……往这边走了。」
白川小小地鞠了一躬。
「好，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她轻轻挥手，转身走进雨夜。我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巷道尽头，忽然觉得——
这场雨，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