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那份惊世骇俗的招聘启事，像一颗投入平静粪坑的炸雷，在几个小众游戏开发者论坛里炸开了锅。
帖子标题五花八门。
“卧槽！这家‘米忽悠’公司是认真的吗？招人还是招魂？”
“年度迷惑行为大赏预定！老板怕不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评论区更是人才辈出，画风逐渐从一本正经的讨论公司真实性，歪楼到分析老板是不是在进行某种行为艺术。
有人甚至截图发到了“今日沙雕新闻bot”，引来一小波吃瓜群众围观。
林杰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他压根不在乎。
他只关心鱼儿会不会上钩。
邮箱里稀稀拉拉躺着几封邮件，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发来一堆表情包问他“还招不招哮天犬”的。
林杰耐着性子一一点开。
直到一封标题异常简洁的邮件映入眼帘：“应聘美术岗-苏小糖”。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附件。
简历设计得像一张哥特风格的塔罗牌背面，透着一股神秘诡谲的气息。
而备注栏里一行娟秀的小字，让林杰差点从那张吱呀作响的二手办公椅上弹起来。
“对黑暗、扭曲、克苏鲁系美术风格有深入研究，并乐于在作品中实践。”
林杰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黑暗！扭曲！克苏鲁！
这，这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亏钱密码吗？！
这哪里是应聘备注，这分明就是写给他的三行情书！
他几乎能听到系统提示个人财富每日上涨5%的声音，多么悦耳动听啊。
“人才啊！”
林杰激动地一拍大腿，已经看到了无数钞票扇着翅膀，欢快地飞离公司账户，奔向破产的美好未来。
他颤抖着手，用尽毕生演技才让回复邮件的语气显得足够平静和专业：“苏小姐您好，贵简历已收到。若方便，请于明日下午两点携带作品集至本公司面试。地址：xxxx。”
发送完毕，林杰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嘴角咧开一个标准的反派笑容。
快来吧！我的天降猛（败）女（家）士（婆）！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九分，办公室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推开。
一个娇小的身影逆着午后昏黄的光线走了进来，仿佛从某个维多利亚时代的怪诞画卷中走出。
她穿着一身繁复精致的哥特式洛丽塔洋装。
层层叠叠的黑色蕾丝荷叶边如同暗夜盛放的玫瑰，随着她莲步轻移而微微晃动。
裙摆之下，是包裹着细腻白丝的长筒袜，紧贴着少女纤细笔直的小腿肚，勾勒出诱人的弧线，袜口处用黑色缎带系着小巧的蝴蝶结，若隐若现。
脚上踏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圆头玛丽珍皮鞋，鞋面光洁，与整体深色调的服饰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瓷娃娃般完美无瑕的面庞。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小巧，唯独那双眸子，漆黑幽深，像是没有星光的午夜寒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三无气息。
林杰看着眼前这位与这间堆满杂物、墙皮剥落的破败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少女，感觉就像一个限量版手办被不小心丢进了垃圾回收站。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一时有些失语。
“苏小姐，请坐。”
林杰努力维持着一个老板应有的（虚伪）微笑，指了指办公室里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椅子。
苏小糖迈着小碎步，安静地在椅子上坐下，蓬松的裙撑将裙子撑开一个优雅的伞形弧度，宛如一朵悄然绽放的黑色郁金香。
“咳，”林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试探，“苏小姐，不知道你对目前市面上主流的游戏美术风格，有什么看法？”
苏小糖微微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无聊。”
她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用同样没有起伏的语调补充道。
“缺乏想象力，过于趋向商业化的同质表达。”
林杰闻言，心中警铃解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喜。
好！太好了！够直接！够叛逆！
他就喜欢这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艺术家”！
“那么，苏小姐，能让我欣赏一下你的作品集吗？”林杰搓了搓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苏小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复古款式的黑色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纯黑色平板电脑。
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解锁，然后默默地将平板递给了林杰。
屏幕亮起。
第一张映入林杰眼帘的作品，就让他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那，姑且可以称之为一位“美少女”。
前提是你能忽略掉从她纤弱的背后，如同孔雀开屏般伸展出的数条滑腻、蠕动、长满吸盘的墨绿色触手。
林杰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手指僵硬地划向下一张。
第二张，一个身着芭蕾舞裙的舞者，她的肢体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甚至可以说是反关节的角度扭曲着，背景则是无数闪烁着诡异光芒的、不可名状的几何图案。
第三张，色彩浓烈到仿佛能直接从屏幕里溢出来，描绘着某个深海洞穴中，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围绕着一个发出幽光的石碑进行着某种神秘祭祀的场景。
林杰一张一张地翻阅下去。
他的表情管理系统在苏小糖这些“大作”的轮番轰炸下，逐渐宣告失灵。
从最初的故作镇定，到中途的嘴角疯狂上扬，再到最后，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稳了！这次真的稳了！
这哪里是什么美术作品集！
这分明是一套“玩家劝退宝典”，“SAN值清零大礼包”，“米忽悠亏钱计划启动器”啊！
他强忍着当场抱着苏小糖大喊“同志你辛苦了”的冲动，用一种自以为深沉且充满“艺术共鸣”的眼神望向苏小糖。
“苏小姐，我们公司呢，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林杰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了他的PUA式画饼。
他用一种饱含沧桑的语气说道：“我们致力于打造一些…嗯…能够触动灵魂，挑战传统，真正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
“我们的第一款游戏，暂定名《深渊玫瑰》。”
林杰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我希望这款游戏，能够彻底打破所有约定俗成的审美枷锁。”
“我们不需要迎合大众市场，要做，就做最极致的、最纯粹的、只为少数同好者存在的艺术品。”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为了理想不惜一切的殉道者：“风险？风险算什么！越高越好！利润？俗气！在真正的艺术面前，利润一文不值！”
苏小糖一直安静地聆听着，那双幽深的眸子始终没有太大的波动。
直到林杰激情澎湃地说完那句“不需要考虑市场，艺术至上”时，她那如古井般平静的眼底，似乎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
快到林杰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似乎带着一丝林杰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难以言喻的认同感。
“我明白了，老板。”
“追求极致的艺术。”
“不向商业妥协。”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像是在确认某种神圣的契约。
林杰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比了个“V”字手势。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觉悟！
看看！看看这纯粹的艺术家气质！
她懂了！她绝对是懂了我的良苦用心（指亏钱的决心）！
这简直就是天降知己，亏钱路上的最佳拍档！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是！
“苏小姐！你被录用了！”林杰激动地一拍桌子，生怕这尊大佛下一秒就反悔跑掉。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米忽悠游戏有限公司的首席美术师！主美！”
他指着苏小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深渊玫瑰》这款游戏的所有人设、场景美术、整体视觉风格，全部交给你全权负责！”
林杰特意加重了语气，眼中闪烁着期待（亏钱）的光芒：“记住我的要求！怎么大胆怎么来！怎么猎奇怎么画！怎么出格怎么搞！”
“预算不是问题！只要能达到我想要的那个独一无二的‘艺术效果’！”
（内心OS：指那种能让玩家生理不适、精神错乱、纷纷退款卸载的绝佳亏钱效果！）
苏小糖闻言，再次微微颔首，表示领会。
她伸出那双戴着精致黑色蕾丝手套的纤细手指。
轻轻地、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哥特洋装裙摆上繁复华丽的蕾丝花边。
这个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却让林杰莫名的感到后颈一凉。
仿佛某种沉睡的古老封印，在这一刻被悄然解开的序曲。
苏小糖那双原本就幽深的眸子，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深不见底了。
林杰看着眼前这位新鲜出炉的“亏钱大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这位主美，恐怕会给他带来亿点点意想不到的“惊喜”。
《深渊玫瑰》的未来，以及他亏钱养老的伟大梦想，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嗯…更加“光明”的前景（指亏损额度创新高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