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安的蛛腹微微抽搐了一下,复眼直勾勾地盯着雄性实验体那张——如果还能称之为“脸”的部分。它的口器仍然保持着虫族特有的尖锐结构,发声器官显然没有完全进化到能流畅说话的程度,每次开口都像是金属摩擦混着血肉黏连的诡异声响。
**“你就不能……修一下自己的发声系统吗?”**
她终于忍不住,骨肢不耐烦地敲击冰面。明明都懂得用信息素精准控制她的生理状态,却连最基本的语言功能都懒得调整?
雄性实验体歪了歪头,骨爪突然刺入自己的咽喉部位。
“等——”
齐怀安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它竟徒手掰开了自己的一部分外骨骼,露出里面正在蠕动的声带组织。暗紫色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但它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爪尖精准地拨弄着某条肌肉纤维。
**“试、试。”** 它调整后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许多,虽然仍带着嘶嘶的气音,但至少不再让人牙酸。
齐怀安的蛛腹僵住了。
**这家伙……居然现场给自己做声带手术?!**
更离谱的是,它一边调整还一边用复眼瞥她,仿佛在问“这样行不行?”——活像个正在调试收音机频道的偏执工程师。
菌毯似乎也看不下去了,悄悄伸出一缕菌丝想帮它止血,结果被它一爪子拍开。
冰窟内回荡着菌毯吸收养分的黏腻声响。齐怀安注视着眼前这个刚完成“声带升级”的雄性实验体,蛛腹轻轻抵着冰面,骨肢无意识地敲击出细微的节奏。
它——或者说“他”——的嗓音现在流畅了许多,虽然仍带着虫族特有的低频共振,但已能清晰吐出人类语言。
**“你叫什么名字?”**
雄性实验体突然静止了。复眼中的光斑明灭不定,仿佛这个问题触发了某个深埋的指令。他的骨爪缓缓抬起,按在自己胸口甲壳的某处——那里有一道被刻意磨损的编号烙印。
**“S-07。”** 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个代号,“他们……这么叫。”
齐怀安的蛛腹微微收紧。
S-07。实验室的编号,冰冷的标签,而非名字。她突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一只虫族——他曾是人类实验台上的“物品”,是那些白大褂用虫族基因和机械元件拼凑出来的战争工具。
冰窟陷入沉默。菌毯在他们脚下不安地蠕动。
**“现在不是了。”** 她突然伸出骨肢,尖锐的爪尖划过他胸口的编号,金属与甲壳摩擦出细碎火花,“你属于巢穴,属于虫群……属于我。”
S-07的复眼骤然收缩。
齐怀安的骨肢在冰面上划出尖锐的声响,复眼微微眯起。
**“需要我赐你一个名字吗?”**
她的声音带着母体特有的威压,蛛腹轻轻抬起,仿佛这是莫大的恩赐。
破晓——这个刚刚自称为“S-07”的雄性实验体——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他背部的骨刺危险地舒张,甲壳缝隙渗出暗紫色的光痕。
**“不必。”**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褪去生涩,像是终于找回了某种被尘封的傲慢。骨爪抚过胸前被齐怀安划花的编号,那里现在只剩下焦黑的刻痕。
**“破晓。”**
他咬字清晰,仿佛这个名字早已在血肉里蛰伏多年。复眼直视着齐怀安,瞳孔中流转着不属于虫族的、近乎人类的讥诮:
**“我自己取的。”**
菌毯突然剧烈翻涌,像是被这个名字刺激到了。齐怀安的蛛腹猛地绷紧——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代号根本不是什么随意的选择。“破晓”代表着终结黑夜的存在,是撕裂黑暗的第一道锋芒。
**他在挑衅。**
**用最优雅的方式宣告:他永远不会是她的附属品。
晨光透过冰隙渗入巢穴,在菌毯上投下斑驳的蓝影。齐怀安是被蛛腹的绞痛惊醒的——356颗虫卵经过一夜发育,几乎榨干了她全部的能量储备。甲壳缝隙渗出虚弱的荧光,连骨肢舒展时都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破晓......"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喉间翻涌着血腥气,"我饿了。"
角落里传来金属摩擦般的轻笑。破晓从阴影中走出,骨爪拖着一头被菌丝包裹的雪鹿。冰晶在鹿角上折射出七彩光晕,说明这头猎物刚死去不久。
"慢着。"
他的骨刺突然拦住齐怀安伸向猎物的爪尖。在后者骤然阴冷的目光中,破晓利落地撕开鹿腹,挑出尚在跳动的肝脏,又精准剔除所有可能残留弹片的部位——昨夜的记忆闪回:这头鹿脖颈处嵌着半颗军用子弹。
"现在。"他将处理好的肉块推到她面前,复眼闪烁着晦暗的光,"母体该学会......"
"......警惕人类的陷阱。"
齐怀安盯着他爪尖残留的弹片,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不是单纯的喂食——是教学。破晓在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她:即便强大如母体,在孕期也会因为饥饿而降低判断力。
她沉默地吞下血肉,任由他抹去她嘴角的血渍。当破晓转身去处理残骸时,齐怀安突然用骨肢勾住他的腰甲。
"你究竟......"蛛腹不安地收缩着,"站在哪边?"
破晓的骨翼在晨光中缓缓舒展,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
"破晓时分。"他俯身咬住她后颈的腺体,注入的能量却温暖得令人战栗,"......本就属于昼夜的交界。"
齐怀安的蛛腹已经膨胀到近乎透明的程度,沉重的卵囊压迫着她的内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像一座濒临爆发的活体巢穴,被菌毯层层包裹着固定在巢穴中央,只能通过骨肢的微弱颤动来调整姿势。
**是时候了。**
趁着破晓外出狩猎的间隙,她悄悄分泌出分解酶,试图瓦解后颈腺体里残留的控制性信息素。荧紫色的液体刚触及伤口——
"砰!"
冰窟顶端的冰锥突然炸裂,破晓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骨翼掀起的寒风瞬间扑灭了她所有的反抗意图。他的骨爪掐住她的咽喉,另一只爪尖在她颈侧轻轻一划——
**滋啦!**
甲壳裂开的声响令人牙酸,荧紫色的血液顺着锁骨流下。破晓低头舔去那滴血珠,复眼里跳动着危险的暗光。
"第、三、次。"他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脊髓,"再试......"
爪尖突然刺入她蛛腹最脆弱的连接处,那里有颗虫卵正在剧烈脉动。
"......就少一颗继承者。"
齐怀安的骨肢僵在半空。她终于明白了——破晓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反抗,他在乎的只有这些即将孵化的、带着他基因的战士。
当破晓再次离开后,她沉默地看着冰壁上自己的倒影:曾经高傲的母体,如今不过是具活体孵化器。菌毯讨好般地裹住她流血的伤口,却遮不住那个更残酷的事实——
**她亲手培养出了最完美的......**
**囚笼。**
深夜的冰窟被荧紫色的黏液浸透,菌毯在齐怀安的挣扎下撕裂成絮状。她弓着身子,骨肢深深插入冰层,蛛腹收缩的剧烈程度让整个甲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呃啊——!"
第一颗虫卵挤出生殖腔时,她差点咬碎自己的口器。卵壳撞击冰面的闷响像某种倒计时,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破晓的骨翼不知何时已完全展开,在黑暗中形成一道监视般的阴影。
"继、续。"他捏碎一颗过早破开的卵,里面的幼虫立刻被菌毯分食,"356颗......少一颗,你知道后果。"
齐怀安在剧痛中恍惚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在守护分娩,而是在清点战利品。粘稠的羊水混合着血液浸透菌毯,当第两百颗卵排出时,她的复眼已经失去焦距,只能凭借本能挤压着蛛腹。
终于,在天光微亮时,最后一颗带着血丝的卵滑落在地。齐怀安瘫软在污浊的菌毯上,甲壳布满裂纹,连抬起骨肢的力气都没有了。破晓正在挨个检查虫卵,时不时用爪尖戳刺那些发育稍慢的个体。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
不是虚弱导致的......是那些早产的卵正在释放某种麻痹性信息素!菌毯趁机裹住她溃烂的伤口,将积攒数日的神经毒素注入血管——
**原来菌毯......**
**一直站在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