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发卡与溃散的意识

作者:Thorus 更新时间:2025/9/21 11:44:23 字数:6909

“嘶——”

钻心的剧痛从肋下蔓延开来,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邹秋猛地从冰冷的昏迷中惊醒,倒吸一口凉气,混沌的意识瞬间被尖锐的痛楚刺穿。

“啧……大意了……”她咬着牙,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视野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这是一个光线昏暗、散发着霉味和尿臊气的狭小囚室。

冰冷的铁链锁着她的双手手腕,悬吊在头顶锈迹斑斑的铁环上,迫使她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跪着,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受伤的躯干上。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粗暴地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两个身影。一个小弟模样的人侧身让开,一个穿着皮夹克、眼神阴鸷的男人踱步进来——正是这伙人的头目“疤脸”。

疤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邹秋狼狈的样子,油腻的脸上挤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拖长了调子:“哟——稀客啊!这不是天凡那位高高在上的小秘书吗?怎么?金丝雀不当了,亲自下凡来体验我们这破落生活?”他刻意加重了“小秘书”三个字,带着赤裸裸的嘲讽。

邹秋费力地抬起头,汗水混合着尘土黏在额角,深栗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沾着暗红的血痂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即便身处绝境,她眼中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仍未熄灭。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哟,我这点名头,还能劳您‘疤脸哥’亲自审问?真是……荣幸之至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嘴硬!”旁边的小弟被她的态度激怒,猛地冲上前,对着她柔软的小腹狠狠踹了一脚!

“呃!”邹秋闷哼一声,身体像被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瞬间蜷缩起来,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她的胸腔,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深栗色的长发彻底散落在地面,沾染上更多灰尘和嘴角溢出的血沫。

小弟对着疤脸谄媚又带着点恼羞成怒地汇报:“老大,弟兄们软的硬的都试过了,这娘们儿嘴跟焊死了一样,撬不开!半句有用的都没有!”

疤脸的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道深刻的沟壑,眼神阴狠地盯着蜷缩在地的邹秋,又扫了一眼无能的手下,怒火中烧:“一群废物!一个娘们儿单枪匹马闯进来,你们一群人被撂倒好几个才按住!现在连个口都撬不开?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烦躁地在狭小的囚室里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哎呀~好大的火气呢。”

一个慵懒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突兀地响起,仿佛来自阴影本身。一个高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囚室门口更深的阴影里踱步而出。

她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长大衣,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隐约可见内衬边缘闪烁的点点寒光——那是贴身藏着的飞刀。正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危险人物,雨扮。

她无视了疤脸和他手下警惕又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到蜷缩在地的邹秋面前,姿态优雅地蹲下身。她的目光落在邹秋凌乱的长发和苍白的脸上,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介于同情与玩味之间的情绪。

“啧,雨扮,你又搞什么鬼?”邹秋艰难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眼前这个亦敌亦友的女人,试图扭过头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是雨扮设计了她?还是……?

雨扮对她的抗拒毫不在意,嘴角噙着一抹莫测的微笑。她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用指尖帮邹秋拂开黏在脸颊和嘴角的染血发丝。邹秋能清晰地闻到雨扮身上传来的、混合着冷冽香水与硝烟的独特气息。

紧接着,雨扮手腕一翻,变魔术般取出一枚样式简约的金属发卡,灵巧地将邹秋额前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固定好。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在为一位朋友整理仪容。

做完这一切,雨扮才缓缓起身,转向脸色更加阴沉的疤脸,笑容依旧慵懒,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人……可不好抓哦。”

“尤其是对付‘影子’级别的人物,我那点微末伎俩差点不够用呢。”她微微歪头,伸出了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那么,按照约定,剩下的佣金,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疤脸眼神闪烁,显然对雨扮的突然出现和插手极其不满,但似乎又有所忌惮。他狠狠地瞪了手下小弟一眼。

那小弟心领神会,不情不愿地拎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钞票。

雨扮满意地笑了笑,接过手提箱,掂量了一下,发出哗啦的轻响。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脚步微微一顿,侧头对着依旧蜷缩在地、但眼神紧紧盯着她的邹秋,意味深长地低声说了一句:

“出去了的话,记得帮我把小凛约出来哦~那么有趣的小家伙,天天窝在训练场里当木头人,多没意思。”

说完,她不再停留,黑色大衣的下摆轻轻晃动,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囚室门口。

就在疤脸和他的手下被雨扮搅得心烦意乱,正想重新将怒火发泄到邹秋身上继续逼问时——

“嗡……!”

整栋废弃的建筑毫无征兆地、由内而外地开始微微颤抖!天花板上积攒多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呛得人直咳嗽。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开裂声。

“妈的!地震了?!”疤脸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神惊疑不定,脚步有些虚浮。他身边的小弟们更是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寻找掩体或抱头蹲下。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邹秋。她强忍着剧痛,趁着看守的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吸引,身体极其缓慢却精准地挪动,一点点蹭到了冰冷的墙角,蜷缩起来,将自己置于相对安全的位置。

她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自己发间那枚刚刚被雨扮别上的金属发卡。就在震动加剧的瞬间,那枚发卡上,一个微小的、针尖般的红点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仿佛从未亮起过。

……

“嘀嘀……嘀嘀嘀……”

一阵微弱但持续不断的电子提示音,穿透了我朦胧的睡意,执着地钻进耳朵。是……电脑?指挥车内的那台终端……

我睫羽微颤,有些不情愿地将脸从毯子里抬起,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一条缝隙。车厢内光线柔和,只有仪器指示灯发出幽幽的光。

视线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声音的来源是工作台上那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屏幕上,一个醒目的、不断闪烁的图标正中央,是几个冰冷的字母:【Unknown Call - Pending】。

不是内部通讯频道……也不是昕姐的紧急联络标识……

一股熟悉的茫然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裹紧毯子,像只被惊扰的猫,动作迟缓地从座椅深处挪动出来。赤脚踩在冰冷的车内地板上,凉意瞬间从脚底蔓延上来,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点。

我缓步走到工作台前,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刚睡醒的湿意和不解,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图标。

唔……怎么接来着?是点这个图标……还是按键盘?

我的大脑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努力地回忆着昕姐教过我的操作流程。哪个键对应接听……哪个键对应拒接……平时都是昕姐或者通讯员处理这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滚。

我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工作台旁边那块熟悉的、贴满了五颜六色便签的亚克力板上。便签上画着各种简单易懂的图示和文字说明。

“唔……按这个……‘Enter’……”我喃喃自语,像是在确认一个不确定的答案。然后伸出裹着毯子而显得有些笨拙的手指,对准键盘上那个标着“Enter”的键位,试探性地、带着点犹豫地——按了下去。

“啪嗒!”

屏幕亮起……

然而,出现的并非预想中的通讯界面或对方影像。

占据整个屏幕的,赫然是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属于我的脸。

银白色的狼切短发因为之前的战斗和休息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不服帖地翘着。琥珀色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面对电子设备时特有的那种茫然无措。

脸颊上,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创口贴显得格外醒目又格格不入。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还停留在刚才发出疑惑音节的状态。

“哎?”我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困惑地盯着屏幕里自己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其实是摄像头启动了。“视频通话吗……”我小声嘀咕,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又按错了什么键。

“噗嗤……”

耳机里清晰地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最终失败的轻笑,紧接着是带着浓浓无奈和宠溺的声音:

“哎呀呀,我们的小凛,动作还是这么‘利落’啊?让我等了好久呢。” 雨扮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带着她特有的、慵懒又狡黠的调子。显然,她那边能看到我这边的实时画面。

听到我那句懵懵的自言自语,她似乎再也忍不住,笑声如同摇晃的银铃般在通讯中荡漾开,“小凛,又忘了怎么用这个‘高科技’玩意儿了?你这副表情……真是百看不厌呢……”她的语气带着调侃,却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稔。

屏幕那边,雨扮并未开启摄像头,但她的声音很快收敛了笑意,变得正经了一些:

“好了,说正事。小凛,你的邹秋姐,”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遇到点‘小麻烦’,被人请去‘做客’了,地点有点偏僻。”

话音未落,我的通讯界面上便弹出一个窗口,一个清晰的、不断闪烁的坐标点出现在电子地图上,旁边还有一串代表追踪器信号的标识码。“麻烦你去接她回来吧。信号源发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

因为就在听到“邹秋姐”和“被绑”这几个字的瞬间,我大脑中所有关于“怎么操作电脑”、“为什么屏幕上是我的大脸”、“雨扮在笑什么”的困惑和茫然,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冰,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身体在大脑做出明确指令前已经本能地行动……

“哎?小凛?”雨扮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和疑问。她显然只看到屏幕上的影像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晃动模糊的车内景象,以及那条落在地上的白色毯子。

……

指挥车的车门被拉开。

杨昕知带着一身微凉的湿气钻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处理完外部事务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干练和沉稳。她习惯性地先扫了一眼车内,目光落在座椅上——嗯,那团熟悉的白色还在……等等!

她的目光瞬间凝固!

毯子还在原地,但原本裹在里面的人呢?!

“凛?!”杨昕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恐慌。她甚至没来得及完全关好车门,一个箭步冲到座椅前,看着空荡荡的座椅和地上那团孤零零的毯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亮着屏幕、还在传出声音的电脑。

屏幕上,视频通话窗口里不再是凛的大脸,而是显示着连接状态。一个慵懒的女声正透过扬声器清晰地传出:

“啊,昕知,你回来了?” 雨扮看到了杨昕知。

杨昕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几乎是扑到电脑前,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紧绷:“雨扮?!是你?你对凛做了什么?她在哪?”

“别紧张嘛,昕知。”雨扮的声音依旧慢悠悠的,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我可什么都没做哦。我只是……善意的通知了一下小凛,关于邹秋小姐的‘下落’。然后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小凛就‘咻’地一下,去‘接人’了。速度嘛,嗯……一如既往地让人叹为观止呢。”

屏幕上适时地弹出了那个闪烁的追踪器信号地图。

雨扮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又似乎夹杂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郑重:“喏,信号发给你了。麻烦你这位‘监护人’,去接一下我们那位‘行动力超强’的小朋友吧。毕竟……她大概只想着冲过去把人救出来,至于怎么回来……可能还没顾得上想呢。”

说完,通讯屏幕闪烁了一下,雨扮主动切断了连接,留下一串冰冷的坐标和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

“快!重武器!快啊!呃啊啊啊——!”

凄厉绝望的嘶吼声混合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可怕噪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从门外的走廊里炸响,瞬间撕破了囚室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紧接着是肉体撞击墙壁的沉重闷响,以及骨骼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那……那是什么怪物……”另一个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音量骤然拔高,“不可能!队长可是B级能力者!连……连一拳都没……”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电流短路的“滋啦”声,如同垂死的虫鸣,在通讯器里微弱地响了一下,彻底断开。

疤脸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瞳孔因震惊和暴怒而急剧收缩。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毒的咒骂脱口而出:“*!”猛地扭头,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墙角蜷缩的邹秋,几乎要喷出火来:“臭婆娘!你**的敢耍我们?!”

他瞬间拔出了腰间乌黑锃亮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浓烈的杀意,直指邹秋的额头!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只需要再施加一丝力量……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撞击都要恐怖的巨响在门口炸开!那扇沉重的、足有数公分厚的钢铁囚门,连同死死抵在门后试图加固防御的一个疤脸小弟,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

扭曲变形的门体带着无法抗拒的狂暴力量向内飞旋,裹挟着漫天呛人的烟尘碎石,狠狠砸在对面的墙壁上。

那个可怜的小弟像破布娃娃一样嵌进了龟裂的墙体里,鲜血从口鼻和扭曲的肢体中汩汩涌出,瞬间没了声息。

浓密的烟尘如同翻滚的灰色帷幕,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的囚室,呛得疤脸和仅剩的两个手下剧烈咳嗽,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这混沌的中心,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地狱深渊的鬼火,缓缓、冰冷地亮起。

那光芒穿透了烟尘,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疤脸心脏骤停,一股源自本能的、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全身。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光芒来自何处,就感到一只冰冷、坚硬得如同钢铁打造的手掌,毫无征兆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窒息感瞬间淹没了疤脸。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像提小鸡一样从地上生生拎了起来。

双脚悬空,徒劳地踢蹬着。他拼命挣扎,双手试图掰开那铁钳般的手指,却撼动不了分毫。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暴怒,只剩下对死亡的极端惊骇。他凸出的眼球死死瞪着烟尘中那逐渐清晰的身影轮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嘶鸣。

烟尘渐渐沉降。

邹秋背靠着冰冷的墙角,身体因剧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她费力地抬起头,透过凌乱汗湿的栗色发丝,看向烟尘的中心。

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凛……

她的状态极其狼狈。身上的黑色卫衣和灰色工装裤多处撕裂,露出底下渗血的擦伤和划痕,显然是密集子弹和爆炸破片留下的“战果”。

右臂小臂上缠绕着一圈圈暗红色的勒痕,像是被某种坚韧的绳索或触须死死捆缚过。

更刺眼的是那双赤足——白皙的脚掌和小腿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红痕、擦伤和细小的伤口,沾满了泥土、灰尘和凝固的血污,就这样毫无保护地踩在冰冷、粗糙、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她的右手,正死死扼着疤脸的咽喉。

“凛!要活的!”邹秋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因激动和牵动伤势而嘶哑变形。她再次看到了凛眼中那不可控的蓝芒,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凛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幽蓝的瞳孔微微转动,冰冷的目光扫过邹秋苍白焦急的脸庞。那眼中的蓝芒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竟真的黯淡了几分。

下一秒,扼住疤脸咽喉的手猛地松开……

疤脸庞大的身躯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地朝地面瘫软下去。但在他触地的瞬间,凛的拳头已经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轰在了他的下颌!

“噗——咔嚓!”沉闷的撞击声混合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

疤脸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翻白,彻底失去了意识,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嘴角溢出混合着牙齿碎块的血沫。

凛看都没再看地上的疤脸一眼,径直走到邹秋面前。她的步伐很稳,但邹秋敏锐地捕捉到她身形极其轻微的晃动,以及呼吸间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急促。

锁住邹秋双手的铁链冰冷刺骨,连接着天花板上锈迹斑斑的铁环。凛伸出左手——邹秋这才注意到,她左手的绷带也松散了,露出的手掌边缘同样有细密的伤口和污渍。

没有蓄力,没有呐喊。只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嘎吱!嘣!”

那足有拇指粗的合金铁链,竟被她硬生生地用手指捏断、扯开!断裂的链环扭曲变形,如同被巨力撕裂的枯藤。

“凛!”她不顾一切地扑进凛的怀里,双臂紧紧环抱住那纤细却蕴藏着恐怖力量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潮湿,卫衣的布料下,凛的身体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邹秋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心疼填满。她焦急地上下摸索检查着凛的身体,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哭腔:“你……你怎么不穿鞋啊!袜子呢?连个袜子也好啊!我不是说了打架的时候要把攻击躲开吗?!你看看你身上!手臂上这些红痕怎么回事?还有脚……你这……你这真的……”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手指抚过凛赤足上的道道红痕,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细小的伤口,心脏如同被无数根针狠狠刺穿。

凛身上那些渗血的撕裂伤口,更是让她心如刀绞。“你倒是……注意点啊……笨蛋……呜……” 最后的话语破碎在压抑不住的呜咽里。

凛被她抱得有些紧,伤口被触碰带来清晰的刺痛感。她微微偏过头,银白的发丝扫过邹秋的脸颊。

琥珀色的眼眸中,那幽蓝的光点已经彻底消失了,恢复了平日的沉寂,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更深沉的疲惫和茫然。

她似乎不太理解邹秋此刻如此激烈的情绪爆发。

战斗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的。攻击太多,太密。致命攻击优先规避,其他的……只要不影响行动效率,承受下来换取更快的清除速度,是最优解。防御?闪避所有攻击?在实验室里……教官说过,那是奢望。效率,存活率,完成任务……才是唯一被允许的考量。身上的伤……只是达成目标的必然损耗。鞋子?湿透了,沉重,会减慢速度。

“刚刚任务,湿透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是熟悉的清冷质感,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只是喉咙似乎被烟尘呛到,又或是脖子上那道被弹片划开的细小伤口影响了声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就没穿。”

凛却在这时微微晃了一下。那引擎的轰鸣声、邹秋的哭泣声、远处隐约的警笛声……所有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开始变得模糊、遥远、扭曲。视野边缘的光线也在轻微地晃动、发暗。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海啸般的疲惫感夹杂着某种冰冷的麻痹感,从四肢百骸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声音……好远……好模糊……好困……身体……好重……像灌了铅……不,像被……实验室的束缚带捆住了……好累……需要……休息……昕姐来了……邹秋姐……安全了……可以……休息了……

“凛?!”邹秋感觉怀里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软地向下滑落!她惊恐地收紧手臂,却只看到凛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琥珀色眼眸,此刻正缓缓地、毫无征兆地合拢。

她闭上眼睛,在邹秋惊恐的怀抱里,彻底失去了知觉。整栋楼死寂一片,只剩下邹秋无助的呼喊和越来越近的引擎刹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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