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满学院庆典的每一个角落,凛抱着那只几乎与她等高的雪白毛绒企鹅玩偶,步履略显笨拙地穿行在色彩斑斓的摊位和人潮之间。轻语挑选的淡粉色雪纺裙摆随着她的移动轻轻摇曳,米白色宽檐帽投下的阴影也无法完全遮住她脸上那份对一切新奇事物的纯粹好奇。
口袋里的那张“社团探索集章卡”早已被她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占据她心神的,是眼前这片从未见过的、生机勃勃的喧嚣海洋。
她很快就被一个巨大的拳击力量测试器吸引了目光。机器旁边围着一圈学生,正轮流击打目标垫,旁边的显示屏亮起或高或低的分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是当初在竞技场被她教训过、后来心悦诚服的那个黄毛。
“凛老师!是凛老师!”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从健身社的摊位后挤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您来试试这个!大家都很想看看您的力量!”周围的社员和学生也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
凛抱着企鹅,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机器,又看了看怀里的大块头。一个机灵的社员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了那只巨大的白色企鹅,像捧着圣物一样小心地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安顿好。
凛这才走到力量测试器前。她微微活动了下手腕,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认真,但更多的是谨慎。她记得上次测试设备的惨状。这一次,她深吸一口气,右拳如闪电般击出,在接触目标垫的瞬间,力量精准而内敛地爆发!
“嘭!”一声闷响。
显示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瞬间定格在顶格的满分线上,还伴随着一阵庆祝性的电子音效和灯光闪烁!
“哇——!!!”周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惊叹。
“太强了!又是满分!”
“看到没?凛老师收着劲呢!不然这机器又得完蛋!”
“帅呆了!”
黄毛男生兴奋地脸都红了,对着凛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凛老师示范!”凛只是微微颔首,脸颊微红,从社员手里重新抱回她的企鹅玩偶,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继续她的“迷途”。
接着,她又被一股浓郁的甜香吸引,停在了一个制作棉花糖的摊位前。粉色的糖丝在机器里飞舞,如同梦幻的云朵。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眼巴巴地看着,手里攥着几枚硬币。凛默默站在旁边,小女孩抬起头,看到抱着巨大企鹅、打扮得像公主一样漂亮的凛,怯生生地问:“姐姐,你也想吃吗?”
凛点点头,掏钱买了一个比小女孩脑袋还大的粉色棉花糖。她小心地撕下一小块蓬松的糖丝,把剩下的棉花糖递给了小女孩:“给。”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姐姐!”,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凛自己则舔了舔手中剩下的棉花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又在一个套圈摊位前驻足。一个小男孩努力了半天,怎么也套不中最想要的模型机甲。凛抱着企鹅,观察了几轮,在摊主和男孩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抛出手中的圈。那塑料圈仿佛长了眼睛,稳稳地落在了机甲模型的头上。在男孩的欢呼声中,凛示意摊主把奖品给了男孩。男孩抱着机甲,看着凛和她怀里巨大的企鹅,大声说:“谢谢企鹅姐姐!”凛愣了愣,随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伙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就这样,抱着企鹅,被各种摊位和热情的学生吸引着,凛不知不觉地偏离了主干道,穿过一片相对安静的樱花林荫道,眼前出现了一栋古朴的建筑,门口挂着“剑道馆”的牌子。
凛这才恍然想起口袋里的集章卡。她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木料、汗水与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馆内铺设着光洁的榉木地板,阳光透过高窗洒下,映照着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剑道服的身影正干净利落地将对手击倒在地。那人身姿挺拔,动作迅捷而充满力量感——正是魏羽衣!她作为今天的特邀馆主,负责考核挑战者。
羽衣收刀,行了个标准的礼:“承让。下一个。”她的声音沉稳有力。
就在这时,羽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门口那个抱着巨大雪白企鹅、穿着淡粉色连衣裙、戴着宽檐帽的身影。是凛!羽衣的呼吸瞬间一滞,瞳孔微微放大。她几乎是本能地就想冲过去——凛的鬓角有一缕发丝被帽子压得微微翘起,裙摆也似乎因为抱玩偶蹭到了一点灰尘!身为凛的“监护人”之一,羽衣内心抓狂得想立刻帮她整理。
但她现在是馆主,职责在身。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冲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握着竹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她再次重复,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下一个挑战者。”
然而,排队的几个学生和其他观众也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门口的凛。窃窃私语如同涟漪般扩散开:
“是凛老师!”
“哇,她怎么抱着那么大的企鹅?”
“她来这里干嘛?也挑战吗?”
“凛老师会用刀吗?没见她用过啊……”
“好期待!不知道她和羽衣学姐谁厉害?”
队伍默契地向两边分开,瞬间为凛让出了一条直通演武场的通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好奇、期待,也有一丝质疑——毕竟凛之前的形象都是暴力拆解和体术,从未展示过兵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是黑渡!它精准地落在凛肩头,用喙喙轻轻叼走了凛头上的宽檐帽,然后飞到墙边凛刚刚小心翼翼放下的巨大企鹅玩偶头上,稳稳地将帽子戴在了企鹅头上。那模样滑稽又带着点庄严,引得几个学生忍不住偷笑。
凛被黑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随即明白了它的用意。她对着企鹅玩偶和黑渡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感谢它们暂时“站岗”。接着,她毫不犹豫地走到玄关处,弯腰脱掉了那双带着一点小低跟的淑女鞋,赤足踩上冰凉光滑的木地板。脚踏实地的触感让她瞬间找回了某种熟悉的韵律。
她走到墙边的刀架旁。黑渡再次飞起,落在其中一把未开刃的长刀上,用翅膀轻轻拍了拍刀柄。凛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线条流畅,刀柄缠着深蓝色的柄卷,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感。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其取下。
入手微沉,重心完美。凛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鲛皮刀柄和冰冷的刀镡,一种久违的、血脉相连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她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拇指轻推刀镡,“锃——!”一声清越悠长的刀鸣在寂静的道馆中响起,如同龙吟!
修长的刀身缓缓出鞘,寒光流转,映照着她此刻沉静如水、却锐利如刀锋的眼眸。她轻轻掂量了一下,熟悉着这把陌生兵器的每一寸感觉,随即摆出一个最基础、却无懈可击的中段持刀架势,重心下沉,整个人仿佛与手中的刀融为一体。
场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羽衣看着凛拔刀、握刀、摆架势的动作,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是一种宗师般的从容与精准,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她瞬间明白,凛在兵器上的造诣,恐怕远超她的想象!强烈的战意混杂着被前辈检验的紧张感在她胸中燃烧。她对着场上原本准备挑战的学生行了一礼:“抱歉,请稍候。”随即转向凛,眼神坚定而炽热:“凛老师,请指教。”
羽衣没有丝毫犹豫,她深知面对凛这样的对手,抢占先机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她足下发力,木地板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冲了过去!竹刀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一记凌厉的“面”直劈凛的顶门!动作标准,速度极快,气势惊人!
凛脚下未动,只是手腕微转,刀光一闪!“啪!”一声脆响。刀背精准地拍在羽衣竹刀的侧面,一股奇异的柔劲传来,轻松地荡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化解了攻势,又未让羽衣失去平衡。
“力量凝聚在肩,而非手臂末端。”凛平静的声音响起,如同在课堂上讲解,“肩沉,肘坠,力贯刀尖,而非挥动整条臂膀。”
羽衣心头一震!这正是她刚才发力时微小的、连她自己都忽略的偏差!她立刻调整,低喝一声,竹刀变招,化作一片连绵的虚影,直刺凛的中段——“胴”!这一招速度更快,角度刁钻,是她的得意技之一。
凛的身形仿佛没有重量般向后飘开半步,同时手腕一翻,刀光如流水般倾泻,再次精准地封堵在羽衣进攻的线路上!“啪!”刀背又一次点中竹刀。
“步法随刀走,勿脱节。”凛的声音依旧平稳,“刺击如吐信,力点要透。”
馆内一片寂静,只有竹刀与真刀碰撞的啪啪声和两人移动时衣袂摩擦的细微声音。所有学生、老师、家长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太……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动作!”
“羽衣学姐的攻势那么猛,凛老师好像都没动地方就化解了?”
“那刀在她手里简直像活的一样!”
“听到没?凛老师在指导羽衣学姐,这简直是大师课啊!”
“天呐,凛老师到底是什么神仙?体术那么强,刀也这么可怕?!”
羽衣越打越是心惊,也越打越是兴奋。凛的每一次点拨都直指她技巧中的细微瑕疵,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的进攻愈发流畅,将凛的指点融入自己的动作,速度、力量、精准度都在提升!竹刀在她手中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攻势连绵不绝,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她不再考虑胜负,只想在这场难得的指导下,将自己的潜力逼到极致!
凛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她不再只是防守和点拨。在羽衣一记倾尽全力的“面”再次劈来时,凛手腕骤然发力,刀光不再是柔和的流水,而是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惊雷……
“啪——!”
真刀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自下而上精准地斩击在竹刀的中段!羽衣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虎口剧震,竹刀再也握持不住,“嗖”的一声脱手飞出,旋转着落在了几米外的地板上。而她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量带得蹬蹬蹬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眼中却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对力量的震撼。
馆内死寂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太精彩了!”
“我的天!最后那一刀!”
“羽衣学姐好强!凛老师更强!”
“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对决!”
凛手腕一翻,长刀利落地归入鞘中,动作行云流水。她走到羽衣面前,看着她依旧明亮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点了点头:“步法沉实,反应尚可。但手腕韧劲不足,遇强则溃。多练拔刀,练腕。” 她的点评依旧简洁直接,却让羽衣如获至宝。
“是!谢谢凛老师指教!”羽衣激动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刚才的比试,比她苦练几个月收获都大!
凛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集章卡,递了过去。
羽衣看着卡片上“剑道社”的空白处,再看看面前抱着巨大企鹅玩偶、赤着双脚、鬓角还有一丝凌乱的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的紧张和激动瞬间化为温暖的笑意。她接过卡片和馆内准备的印章,在“剑道社”的位置上,用力盖下了一个清晰的、代表认可和荣誉的徽章印记。
“恭喜凛老师,”羽衣将卡片递回,眼中笑意盈盈,“这是您的第一个章。”
凛接过卡片,看着那个鲜红的印记,又看了看怀中重新戴好帽子、似乎也咧嘴笑着的雪白企鹅,嘴角也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嗯,第一个。” 她低声应道,也不知是在说章,还是在说羽衣在武道上的新起点。抱着企鹅,她转身走向玄关,准备穿上鞋子,继续她的“迷途”与探索。而道馆内,关于这场精彩比试的议论,以及凛那抱着企鹅、惊鸿一现的刀客身影,才刚刚开始升温。
凛抱着巨大的雪白企鹅玩偶,赤足踩着冰凉的道馆玄关地板,小心翼翼地重新套上那双带一点小低跟的淑女鞋。脚踏实地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鞋跟与木地板接触时细微的“嗒嗒”声。她接过羽衣递回的盖着鲜红剑道社印章的庆典卡,看着那个清晰的徽记,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戴着帽子的企鹅玩偶,嘴角那抹微小的弧度尚未完全消散。
刚推开剑道馆沉重的木门,踏入午后喧嚣依旧的庆典人流,凛就被几道兴奋的声音拦住了去路。
“凛老师!真的是您!”
“老师您刚才太帅了!”
“老师您饿不饿?”
几个穿着运动服、显然是刚参加完活动的学生兴奋地围了上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和她怀里的企鹅。其中一个高个子女生手里还拿着半块能量棒,此刻毫不犹豫地递了过来:“老师!您试试这个!最新配方的能量补充棒,草莓味的!比之前的好吃多了!”
凛看着递到眼前的能量棒,下意识地想要婉拒——她怀里还抱着企鹅,而且刚吃了那么多……但看着学生殷切又带着点自豪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倾身,就着对方的手,小口咬了一下。浓郁的、带着真实果粒的草莓甜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远比实验室的能量胶更富层次感。
“嗯,”她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被甜到的满足,“好吃。比…之前的甜。”她本想说出“压缩饼干”和“能量胶”,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对吧对吧!”另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雀跃地说,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保温袋,“凛老师您尝尝这个!我们烹饪社刚烤出来的曲奇!加了蔓越莓干和杏仁片!”小巧的金黄色曲奇被送到凛嘴边。凛只得再次微微低头,就着女生的手咬了一小块,酥脆香甜,带着黄油的浓郁和果干的酸甜。
“好……好吃。”凛感觉脸颊有点发烫,被学生这样投喂,感觉……有点奇怪,但又暖暖的。
“还有这个!老师!”
“凛老师试试这个果汁!”
热情的学生们仿佛开启了“投喂凛老师”模式,各种小零食、饮料被送到面前。凛抱着企鹅,只能笨拙地小口接受着,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被喂食的仓鼠。她努力维持着平衡,不让怀里的企鹅掉下去,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点点无奈,但更多的是被善意包围的暖意。
这么多……比红潮里找食物容易多了……味道也好太多了……
好不容易告别了这群热情的学生,凛抱着企鹅,感觉肚子有点沉甸甸的。她顺着一条相对安静、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找个地方稍微歇息一下。阳光透过路旁高大的樱花树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和远处庆典飘来的隐约食物香气混合的清新味道。
黑渡不知何时飞到了前方,落在一张隐藏在树荫下的古朴木质长椅上,歪着小脑袋看她,发出“咕咕”的轻鸣,仿佛在说:“就这儿吧。”
凛看着长椅,又看了看怀里的企鹅玩偶,确实感觉手臂有些酸了。她没注意到长椅旁那个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园艺社·静思角”。她走过去,小心地将巨大的企鹅玩偶放在长椅的一端,让它稳稳地“坐”好,帽子微微歪着,显得有些憨态可掬。她自己则在长椅另一端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微风拂过,带着附近花坛里飘来的、混合着多种花朵的馥郁香气——有清雅的茉莉、甜腻的玫瑰、还有一丝淡淡的、类似草药般的清凉气息。远处庆典的喧嚣仿佛被树林过滤,变成了模糊而充满活力的背景音。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这宁静祥和的感觉包裹自己。“没有警报,没有血腥味,只有风和花香……真好。”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缓,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凛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熟悉又带着惊喜的清脆声音响起,一片粉色的阴影遮蔽了眼前的阳光。
凛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轻语那张带着明媚笑容的脸庞。粉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有几缕调皮地垂到了凛的眼前。
“轻语啊,”凛的声音带着一丝刚休息后的慵懒,“你怎么也在这?” 她刚说完,就看到轻语自然地伸出手,将她刚才闭目休息时被风吹得微微有些凌乱的鬓角碎发轻柔地别到耳后。
轻语看着凛还有些迷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我是园艺社的哦,凛姐,这里是园艺社特意开辟的‘静思角’,算我们社团区域的一部分呢。” 她指了指旁边那个凛一直没注意到的小木牌。
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园艺社?” 她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园艺社……是干什么的?” 她对花草的概念,还停留在实验室里的小花园和红潮里那些变异植物上。
轻语看着凛那副“战场精英遇到生活小白”的可爱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拉住凛的手腕将她轻轻拉起来:“就知道你不懂~走,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你园艺社的任务还没做对吧?” 她瞥见凛挎包边缘露出的庆典卡一角。
凛“啊”了一声,才想起集章的事,下意识地回头想招呼黑渡和企鹅玩偶。只见黑渡已经惬意地窝在企鹅玩偶毛茸茸的怀里,小脑袋靠在企鹅圆滚滚的肚子上,还用它灵巧的喙喙再次把凛之前放在企鹅头上的帽子扶得更端正了些。旁边还放着几个学生悄悄放下的、被啄食了一小半的坚果和饼干碎屑。黑渡察觉到凛的目光,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展开一边翅膀对着凛的方向挥了挥,仿佛在说:“我很好,你去玩吧。”
凛被它这副“大爷”样逗得无奈地笑了笑,也就放心地被轻语拉着,绕过几丛茂密的月季花丛,走向园艺社真正的活动核心区域。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支着几顶白色的遮阳棚。其中一个棚子下尤其热闹,一张长长的木桌旁围满了学生和家长,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各种新鲜的花材、花泥、花剪和形态各异的花瓶、花篮。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更新鲜的植物香气,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是……干什么?”凛看着大家低着头,认真地将一朵朵、一枝枝色彩缤纷的植物插入花泥或花篮中,脸上带着专注和愉悦的表情,感到十分新奇。插花?把花剪下来再摆好?这和她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些被随意折断或碾碎的花草完全不同。
“这就是插花呀,凛姐姐!”轻语拉着凛的手一边走近长桌,一边热情地介绍,“是我们园艺社今天的主要活动之一!用不同的花、叶子、枝条,按照自己的想法搭配组合,创造出美丽的作品,表达心情或者装点环境哦!你看,这是玫瑰,代表热情的爱;这是康乃馨,象征温馨的祝福;这是小雏菊,代表纯洁天真;那是尤加利叶,有特别的清香,还能做线条……”
轻语清脆的声音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花材。凛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长桌尽头一小片独立的花圃吸引,脚步停了下来。
那片花圃不大,但里面的花朵却显得格外特别。有一种花有着硕大如球的花序,由无数细小的蓝色花朵簇拥而成,沉静而深邃;旁边几株白色花朵,花瓣层层叠叠,边缘带着优美的波浪,花心处是一抹纯净的黄,显得格外清雅圣洁;最引人注目的是几株挺拔的花卉,花瓣是炽热的橙红与明黄交织,形态张扬向上,如同燃烧的火焰。
“轻语,那些……是什么?”凛指着那片花圃,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欲。
轻语顺着凛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她拉着凛走过去,轻声细语地介绍:
“凛姐姐,那是‘无尽夏’绣球花,蓝色的,它的花语是‘无论战场还是家园,我都将守护于此,直至永恒’,象征着坚韧的守望呢。旁边白色的是‘伊洛斯’洋桔梗,花语是‘纯洁无瑕的心与温柔的抚慰’,就像能治愈一切伤痕。那些像火焰一样的是‘弗拉明戈’百合,它的花语是‘永不熄灭的斗志与浴火重生的骄傲’,充满了力量和希望的光芒哦。” 轻语的声音轻柔而充满感情,仿佛在讲述一个关于勇气与重生的故事。
凛静静地听着,目光专注地流连在那蓝色的绣球、洁白的洋桔梗和炽烈的火焰百合上。“守护……治愈……重生……” 这些词在她心中激起微澜。她似乎看到蓝色的花海化作红潮战场边缘的坚守阵地,白色的花瓣轻轻拂过身上陈旧的疤痕,而那跳跃的橙黄火焰,则与记忆中撕裂黑暗的业火大剑、以及自己鬼化时爆发的能量光芒悄然重叠。周围的喧嚣仿佛彻底远去,她沉浸在这些花语构筑的意境里,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轻语专注地看着凛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闪动的微光,知道凛被触动了。她微笑着,没有打扰这份宁静。然而,这唯美的一幕——黑发美人被粉色长发的少女拉着,驻足于色彩鲜明、寓意深刻的花丛前,美人神情专注而略带感怀——却早已吸引了活动区域所有人的目光。学生们停下了手中的剪刀,家长们也忘了交谈,大家不约而同地屏息看着,仿佛欣赏一幅会动的油画。
园艺社的指导老师,正是上次在训练场穿着紫色运动服、对凛一拳干坏测试机器印象深刻的那位女老师。她也被这幅画面深深打动,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捕捉下了这动人的瞬间。
这轻微的相机快门声将凛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猛地回过神,这才发觉整个园艺社活动区域安静得不像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轻语身上。瞬间,一股强烈的热流从脖子根“腾”地冲上头顶,凛的脸颊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角似乎有细汗冒出来。
比被一群侵蚀体围攻还紧张……
那位紫色运动服的园艺社老师放下相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赏的笑容,她甚至直接拉住了凛的手:“凛老师!刚才的画面太美了!太有感染力了!请务必允许我,把这张照片做成我们园艺社下一季的宣传海报!我马上就给您盖园艺社的章!哦不,盖两个也行!” 老师的话语又快又热情,充满了艺术工作者的直率。
凛的脸更红了,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张口想拒绝,却因为紧张和羞涩而结结巴巴:“哎?这?我……唔……不行……这个……” 她求助似地看向轻语,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轻语立刻心领神会,忍着笑,像只护崽的小母鸡一样凑上前,亲昵地抱住凛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利落地从凛的挎包里抽出那张庆典卡,甜甜地对园艺社老师说:“麻烦您啦老师~给我们凛姐盖个漂亮的章吧!至于照片……” 她狡黠地眨眨眼,凑近凛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凛姐这么好看的照片,用来宣传园艺社的美好,不是正好吗?您肯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凛被轻语这“先斩后奏”外加小小“道德绑架”的操作弄得措手不及,脸颊的绯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看着老师期待的眼神和轻语促狭的笑容,又气又羞,最终只能放弃挣扎,小声地、带着点羞恼地喊道:“昙轻语!” 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责备,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嗔怪。
“哎!盖章盖章!” 园艺社老师开心地应道,完全无视了凛的窘迫,拿出园艺社特制的、印着绿叶与花朵图案的印章,“啪”地一下,在庆典卡上盖下了一个鲜艳而完整的印记。她还觉得不够,又在旁边空白处补了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副章。
凛拿着瞬间变得“花团锦簇”的庆典卡,感觉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在老师和学生们善意的笑声中,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回了那条小径,回到了那张安静的长椅旁。
那只巨大的雪白企鹅玩偶依旧“坐”在长椅一端,帽子戴得端端正正。而黑渡,此刻已经完全躺平了,惬意地窝在企鹅毛茸茸的怀抱里,柔软蓬松的肚皮成了它绝佳的床铺。
它的小脑袋枕在企鹅的胳膊上,一边翅膀还大大咧咧地展开,盖住了自己圆滚滚的小腹,显然是吃撑了学生投喂的零食,正满足地打着盹。听到凛回来的脚步声,黑渡只是懒洋洋地掀开一只眼皮,瞥了她一眼,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类似呼噜的“咕噜”声,那展开的翅膀又敷衍地上下挥了挥,仿佛在说:“回来啦?章盖好了?别吵朕睡觉……” 随即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它的美梦。
凛看着这一鸟一企鹅“岁月静好”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刚才在园艺社的窘迫经历,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她在长椅另一端坐下,将盖了两个园艺社印章的庆典卡小心收好,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微风吹拂,带着淡淡花香,远处庆典的乐声缥缈,她低头看着自己因为抱着企鹅和紧张而微微汗湿的手心,又抬头看看头顶摇曳的绿荫和透过叶片洒下的细碎阳光,一种复杂而温暖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守护、治愈、重生……还有这小小的尴尬……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吧。” 她轻轻闭上眼睛,嘴角终于再次扬起一个放松而真实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