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天枢学院高耸的玻璃穹顶,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地面上投下长长的、交错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训练场喧嚣,一切都井然有序,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
“轻语?轻语?”
魏羽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轻轻打破了沉寂。她停下脚步,看着走在前方、脚步有些虚浮的粉发少女。轻语像是被惊醒般猛地一颤,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这才缓缓转过头。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刚从遥远的梦境中挣脱,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羽衣关切的脸庞。
羽衣的手轻轻搭在轻语单薄的肩膀上,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又在想凛姐了吗?”羽衣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看着轻语眼下淡淡的青影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这一个月,轻语瘦了不少,原本总是神采飞扬的小脸也失去了不少光彩。
轻语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浓浓的鼻音:“嗯……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她了。”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怎么说……还是……适应不过来。”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尾音带着一丝哽咽,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只让嘴角显得更加苦涩。走廊尽头,白娅和伊芙蒂正从自动售货机那边走来,白娅手里拿着两罐可乐。
羽衣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何尝不是?那个总在关键时刻挡在她们身前,有时严厉有时又带着点笨拙可爱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学院里关于“庆典怪物”、“失控的渡鸦”的流言蜚语虽然被楠焱和希斯卡强力压制,但那份无形的压力和担忧,却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她看着轻语强撑的样子,心疼得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能更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膀。
“啪嗒”一声轻响,一罐冰凉的可乐突然贴上了轻语的脸颊,激得她一个激灵。白娅带着点刻意的、夸张的笑容凑了过来:“好啦好啦!打起精神来,小轻语!”她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试图用声音驱散那份沉重,“就算凛姐现在回来,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副蔫蔫的样子吧?她可是最见不得我们垂头丧气的!”
轻语接过可乐,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感激地看了白娅一眼,低声道:“谢谢白娅姐……”
一旁的伊芙蒂罕见地没有像往常那样毒舌反驳白娅的“乐观发言”。她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墙边,视线扫过轻语微红的眼眶和羽衣紧锁的眉头,最终落在地板的光斑上。她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她知道,白娅的话与其说是安慰轻语,不如说是在安慰她们自己。大家都在强撑,用忙碌的训练、课程,甚至像白娅这样强装出来的开朗,来掩盖心底那份巨大的空洞和对凛的担忧。这份沉默,比任何反驳都更沉重地承认了这一点。
……
远离城市的喧嚣,在一片被风化岩石环抱的避风谷地中,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驱散了荒野夜晚的寒意,也映照着篝火旁三个人的身影。
露凝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营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凛背对着她,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她微微仰着头,银色的发丝在火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目光似乎穿透了摇曳的火焰,投向更远处被黑暗吞噬的荒野深处。那双平日里或锐利或温柔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空洞而遥远,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
让露凝心头一软的是,她的妹妹露娜,此刻正像只慵懒的猫儿,毫无防备地枕在凛的腿上,睡得正香。紫黑色的短发有几缕调皮地贴在凛的裙子上。而凛的一只手,正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露娜的头,动作缓慢而规律,指尖偶尔会划过露娜柔软的发丝。这完全是身体记忆般的动作,不带任何思考,却透着一股近乎本能的温柔和守护欲。
“凛?”露凝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宁静。
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从深水中浮起。她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扇动,驱散了眼中的薄雾,慢慢聚焦。她停下了抚摸露娜的动作,缓缓转过头,看向归来的露凝。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照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
“嗯,”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回神的沙哑,“欢迎回来。”她的嘴角似乎想努力向上弯一下,但最终只是牵动了一下,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笑容。那眼神里,疲惫像沉沉的沙,掩盖了所有情绪。
露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个月了。从那个血色庆典的废墟中把几乎崩溃的她带回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凛的身体在露娜的特殊能力辅助下恢复得很快,外伤基本愈合,但精神上的创伤却如同盘踞在心底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她变得异常沉默,常常像这样陷入长久的发呆,对外界的反应迟钝而疏离。
她不再碰任何武器,甚至对食物也失去了大部分兴趣,只是机械地维持着生存所需。露凝和露娜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不敢提任何关于庆典、关于异格者、关于蔚白市的话题,生怕触碰那尚未结痂的伤口。此刻看到她这副模样,露凝只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露凝快步走到凛身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凛平齐。她伸出手,带着篝火的暖意,轻轻捧住凛微凉的脸颊,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挲着凛眼下的皮肤,仿佛想拂去那无形的疲惫和忧伤。“今天……多吃一点好吗?”露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她知道凛最近吃得很少,身体需要营养,更希望她能通过食物找回一点点对生活的感知。
凛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简单的请求,又像是在和自己做着某种斗争。最终,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嗯。”
露凝的心头刚升起一丝欣慰,正准备起身去准备晚餐,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住了。
那力道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却让露凝整个人瞬间僵住!她猛地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这是一个月以来,凛第一次主动做出肢体上的接触!不再是完全的被动接受,而是主动的挽留!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让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凛?”露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立刻蹲回凛的面前,紧紧握住那只拉住自己衣角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凛,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凛的目光有些游移,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直接的注视。她先是轻轻拍了拍还枕在她腿上熟睡的露娜,示意她起来。露娜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好奇地看着姐姐和凛。
凛这才抬起眼,看向露凝,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直率,声音平静地陈述道:“难吃……我来做。”
“……”露凝脸上的惊喜和激动瞬间凝固了,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僵硬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尴尬、失落、还有一丝被戳破真相的羞赧。她僵硬地拉住凛的手腕,声音干涩地问:“真……真的……很难吃吗?”她其实心里清楚答案,但被凛这样直接说出来,还是有点……受伤。
凛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嗯,和以前一样。”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补充道,“露凝和黑渡……不准进厨房的那种难吃。”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噗嗤——”一旁刚清醒过来的露娜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出了声,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想起姐姐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最后端出颜色诡异、味道更诡异的“食物”时的样子,再对比凛此刻一本正经的评价,实在憋不住。
露凝看着妹妹笑得花枝乱颤,再看看凛那副“我只是实话实说”的认真表情,一股巨大的挫败感瞬间将她淹没。她失落地松开凛的手,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地、带着点夸张的戏剧性,“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发出一声哀嚎:“什么嘛……完全……一点进步都没有啊……”那语气里的委屈和沮丧,简直要溢出来。
凛看着露凝这副夸张的样子,又看了看还在偷笑的露娜,原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在她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漾开。
十几分钟后,篝火旁弥漫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凛的动作算不上多么娴熟优雅,但步骤清晰,有条不紊。她利用露凝她们带来的简单食材和便携炊具,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面条。清澈的汤底上漂浮着翠绿的蔬菜和几片切得薄薄的肉片,看起来简单却让人食欲大动。
露娜迫不及待地捧起碗,吹了吹热气,吸溜了一大口面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唔!好吃!真的好吃!”她一边含糊不清地称赞,一边又夹起一筷子,“比姐姐做的好吃多了!凛姐姐你好厉害!”她看向凛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凛坐在一旁,看着露娜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柔和了许多。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露娜的头,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温度:“慢点吃,别烫着。”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还坐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露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吃那么久露凝做的饭……辛苦你了。”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但配上她那平静的表情,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露娜闻言,差点被面条呛到,一边咳嗽一边笑得更大声了。
露凝:“……”她感觉自己膝盖又中了一箭。她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一脸悲愤地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面。面条的香气确实诱人,她不甘心地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唔,味道确实……清爽可口,咸淡适中,比她那些要么糊掉要么夹生、调味料乱放的作品强了不止一百倍。这让她更加郁闷了,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露凝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她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半的面条,又看了看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篝火的凛,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夹起碗里最大的一块肉,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伸长手臂,递到凛的嘴边。
“凛,过来。”露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柔。
凛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到递到嘴边的肉块,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我自己来”,也许是“我不饿”。但当她的目光对上露凝那双写满了期待、坚持,甚至带着点小小威胁的眼睛时,那些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露凝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将肉块送进凛的嘴里。看着凛慢慢咀嚼的样子,露凝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她又拿起凛的碗,重新盛了满满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然后,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凛坐过来。
凛看着那碗面,又看了看露凝身边的位置,再看了看露凝那双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站起身,慢慢走过去,在露凝身边坐了下来。她拿起筷子,动作依旧有些缓慢,但终究是开始一口一口,安静地吃起了那碗露凝为她盛好的面。
篝火噼啪作响,温暖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凛低垂的侧脸,也映照着露凝和露娜满足的笑容。荒野的夜风依旧寒冷,但这个小营地里的空气,却仿佛被这碗热腾腾的面条和无声的陪伴,悄然染上了一层久违的暖意。凛小口吃着面,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温度顺着食道滑下,驱散着体内的寒意。露凝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露娜则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这一刻,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凛那沉寂了一个月的心湖,似乎被这微小的暖流触动,冰封的湖面下,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
夜深了。
荒野营地的篝火已化作一堆暗红的余烬,仅存的几点火星在夜风中明灭不定,像垂死挣扎的萤火。清冷的月光洒下,勾勒出依偎在岩石旁的三个身影。
露娜蜷缩着身体,头枕在凛的腿上,紫黑色的短发有几缕散落在凛沾着泥点的裙摆上。她呼吸均匀,睡得毫无防备,甚至微微嘟着嘴,仿佛在凛身边找到了最安心的港湾。凛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露娜的肩头,指尖偶尔会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然而,凛的眼神却并未落在露娜身上。她微微仰着头,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望向深邃的夜空,那里缀满了冰冷的星子,却映不进她眼底一丝光亮。月光勾勒出她过于瘦削的下颌线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
在她对面,露凝侧卧着,似乎也陷入了沉睡。她的一条手臂环抱着自己,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旁的太刀,即使在睡梦中,那挺拔的脊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篝火的余温早已散尽,夜风带着荒野特有的寒意,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
凛的目光缓缓从星空收回,落在腿上熟睡的露娜脸上。指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温柔,继续梳理着那缕紫发。就在这时,她身旁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虚影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形。
虚影有着温柔的面容和关切的眼神,正是卡琳的模样。
“凛……”虚影的声音如同叹息,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暖意,却又虚幻得如同水中的倒影。
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她没有转头,只是用极轻、极哑的声音回应:“卡琳……又来聊天吗?”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
金色的“卡琳”没有回答,她飘近了些,虚幻的手掌带着微光,轻轻抚上凛冰凉的脸颊。那光芒没有实体,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抚慰心灵的暖流。“你看看你,”虚影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指尖的微光拂过凛凹陷的眼窝和突出的颧骨,“都瘦了……没好好吃饭吧?才几天没见,又瘦这么多……”那语气,像极了母亲责备又心疼离家归来的孩子。
凛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弧度僵硬而短暂,瞬间便消失在苍白的脸上。“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没好好吃。”
“卡琳”的虚影叹息一声,那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她张开双臂,用那虚幻的光影将凛轻轻环抱住。没有真实的触感,却有一股温暖的能量流缓缓注入凛冰冷的身体,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还在迷茫吗?”虚影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凛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涟漪,最终化作沉重的点头。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我是怪物……”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弃和绝望,仿佛这句话在她心底已经盘旋了千万遍。
“卡琳”的虚影猛地一震,金色的光芒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她松开怀抱,双手捧住凛的脸颊,强迫她抬起眼,直视自己那双充满力量的金色眼眸。“你,不,是!”她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如同敲击在凛的灵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沉的怜爱,“记住!你是凛!你不是怪物!”
然而,凛的眼神在那坚定的目光下,只是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迅速被那片空洞的灰暗所覆盖。她仿佛听到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灵魂再次飘向了那片无人能及的虚无之地。她只是安静地、顺从地任由“卡琳”捧着,像一个失去了提线的木偶。
“卡琳”的虚影看着她这副模样,金色的光芒剧烈地波动着,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奈和心疼的叹息。她深深地看了凛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光芒里。随后,她的身影开始变得稀薄,点点金光如同萤火虫般从她身上剥离,缓缓消散在寒冷的夜空中。
直到那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消失,凛才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她缓缓转过头,望向“卡琳”消失的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微不可查的气音,轻轻吐出几个字:“你还……没陪我看星星呢……”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孩童般的委屈和失落。
……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寂静!整个实验室瞬间被刺目的红光笼罩!控制台上,代表红潮能量波动的曲线如同垂死的巨兽般疯狂挣扎,然后猛地向上蹿升,突破了所有预设的安全阈值!
“嗡——!!!”
巨大的主屏幕上,原本稳定运行的红潮监控图谱剧烈扭曲变形!象征着HC-02和HC-03区域的两个巨大红点,如同两颗被点燃的恒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猩红光芒!警报窗口疯狂弹出,红色的“ERROR”字样不断闪烁!
“怎么回事?!”邹秋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手中的咖啡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满了她锃亮的靴子。她冲到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调出详细数据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怎么会?!HC-02和HC-03频率异常!能量读数飙升!红潮……红潮重新开始侵蚀!范围在急速扩大!”
天凡站在她身后,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团疯狂扩张的猩红,仿佛看到了末日景象的重演。他扶了扶眼镜,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低沉得如同压抑着风暴:“凛……”这个名字从他唇齿间溢出,带着一种沉重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担忧?是期盼?还是……一丝不祥的预感?
“哐当!”蒂亚手中的对讲机重重砸在控制台上。她面前的巨大监控屏幕上,代表着红潮侵蚀强度的能量柱如同失控的火箭般直线飙升,刺耳的蜂鸣声几乎要刺穿耳膜。
“疏散人群!快!所有单位!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疏散预案!!”蒂亚对着通讯频道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沙哑,“临时净化系统呢?!给我开到最大功率!顶住!必须顶住第一波冲击!”她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骨传来的剧痛也无法压下心中的恐慌。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像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凛姐……”她无意识地低喃,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祈求,“你到底在哪……”
“快!动作快!不要挤!按班级顺序进入!”楠焱站在学院高大的拱门下,红发在夜风中狂舞,像一面燃烧的旗帜。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用尽全力呼喊着,指挥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惊恐人群。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最终落在远处天际隐约泛起的、不祥的暗红色光晕上。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凛前辈……”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我们需要你……你到底在哪……”
学院内部,巨大的地下掩体入口处。蒋庭末的旗袍下摆沾满了灰尘,她正和昙诗雨一起,奋力维持着入口的秩序。蒋庭末的手臂上还缠着未拆的绷带,此刻她却全然不顾,用身体挡住几个试图插队的慌乱市民,声音冷厉如刀:“退后!按顺序!再挤谁都进不去!”昙诗雨则快速清点着进入人数,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只是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每一次通讯器里传来前线红潮推进的消息,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物资储备室内,魏羽衣正带领学生会成员紧张地分发应急物资。她的动作依旧利落,但指尖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将一包压缩饼干塞进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手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墙上挂着的终端屏幕——那上面,代表红潮边界的红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城市逼近。“凛老师……”她在心底默念,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快回来吧……”
萧旭公司实验局。希斯卡站在巨大的环形屏幕前,青绿色的挑染在屏幕幽蓝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冷冽。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中央则是那两团疯狂膨胀的猩红光斑。她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试图解析异常频率的源头,但每一次尝试都被更狂暴的数据流冲垮。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代表毁灭的红色,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和绝望。凛的能量特征……完全消失了……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学院广场边缘,旭牵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脚边散落着几个捏扁的啤酒罐。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烦躁和担忧。他望向城市边缘那越来越亮的暗红色天幕,狠狠地将空罐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凛姐啊凛姐……”他低声咒骂着,声音里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你可得赶紧回来咯……再不回来,家都要没了……”
……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刺破地平线,驱散了荒野的浓重寒意。露凝猛地睁开眼,长期养成的警觉让她即使在疲惫的沉睡中也保持着对环境的感知。她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身边太安静了,少了那个熟悉的、带着清冷气息的呼吸声。
她霍然坐起身,目光急切地扫向对面。
岩石旁,只有露娜蜷缩在那里,身上盖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属于昙诗雨的西装外套,睡得正沉。而那个本该在她身边的身影——凛,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露凝的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露娜的肩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调:“露娜!醒醒!快醒醒!”
露娜被剧烈的摇晃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唔……姐姐……怎么了?”她下意识地想往身边熟悉的温暖源靠去,却只蹭到了粗糙的岩石和那件带着淡淡香水味的西装外套。她愣愣地眨眨眼,低头看着身下的外套,又茫然地环顾四周——那个总是安静地让她枕着、会无意识抚摸她头发的凛姐姐,消失了。
“哎?!!!?”露娜猛地坐直身体,紫眸瞬间瞪得溜圆,睡意全无,声音因为惊愕而拔高,“凛姐姐呢?!她去哪了?!”
露凝没有回答,她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锐利的目光扫过营地四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匆忙离去的脚印……凛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只有那件被细心盖在露娜身上的西装外套,无声地诉说着她离开时的……平静?还是决绝?
露凝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太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找……必须找到她!立刻!”
……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驱散了昨夜红潮警报带来的紧张阴霾。这栋普通的居民楼位于相对安全的区域,暂时还未受到波及,楼下的小花园里,几株月季开得正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从某扇窗户里飘出的、温暖的饭菜香气。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一扇贴着福字的防盗门前。她穿着那身已经洗得发白、下摆还带着撕裂痕迹的淡粉色雪纺裙,银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却依旧带着一丝苍白的额头。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她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轻轻按下了门铃。
“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楼道里回荡。
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柔的女声:“来了来了,谁呀?”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一位系着围裙、面容温婉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水珠的青菜。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手中的青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您……您是……”妇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凛……凛小姐?!真的是您?!”
凛看着眼前这张与林小雨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惊喜和激动,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审视,只有久别重逢的温暖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激。凛那紧抿的、略显苍白的唇瓣,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一个完美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生涩和笨拙,却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点亮了她沉寂的眼眸。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嗯。我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