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光影切割出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沉闷的空气中缓缓浮动。楠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中的笔悬停在半空,笔尖在纸张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面前的文件堆得几乎要挡住视线,旁边还散落着几份刚被昙诗雨处理完、边缘整齐划一的卷宗。
“还没醒?”楠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她放下笔,抬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节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泛白。她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昙诗雨,后者正将一份盖好章的家族企业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
昙诗雨抬起头,脸上也难掩倦色,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嗯,轻语她们一直在家轮流守着,寸步不离。这都第三天了……”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光滑的边缘,“身体各项指标明明都正常,能量波动也平稳得不像话,可就是……睡得那么沉。按理说,以她的恢复力,不该如此。”
楠焱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火红的发尾,发丝凌乱地翘起几缕。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办公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抬起小臂,用手背遮住被阳光刺得有些酸涩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眼前堆积如山的麻烦和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担忧。“希斯卡那边最新的检测报告怎么说?”
“刚发过来,”昙诗雨拿起手边的平板,指尖划过屏幕,“细胞活性、能量核心稳定度、精神力阈值……所有数据都在安全区间内,甚至比战斗前还要平稳一些。结论还是那句话:深度睡眠,生理性自我修复与能量整合阶段。”她放下平板,眉头微蹙,“可这‘深度’也太深了点。”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终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她瞥了一眼,是希娜的通讯请求。她立刻接通,全息投影在桌面上方展开,映出希娜那张写满疲惫却依旧沉静的脸庞。她似乎刚结束一场手术,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身上的修女服沾着点点的消毒液痕迹。
“希娜,你那边怎么样?”楠焱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轻了些,带着关切。她知道希娜这三天几乎没合眼,一直在医疗点救治那些在庆典混乱和后续红潮冲击中受伤的平民和学生。
希娜拿起手边的杯子,看也没看就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液体入口的瞬间,她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不是她惯常用来提神的浓咖啡,而是带着独特醇香的黑乌龙茶。她目光扫过桌面,发现电脑屏幕边缘不知何时贴了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是歪歪扭扭、却透着不容置疑语气的字迹:“凛不喜欢看到你这样,黑渡帮你换了。”
希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无奈又带着一丝暖意。她又喝了几口温热的乌龙茶,才看向楠焱和昙诗雨:“伤员情况基本稳定了,新一批医疗物资也送到了。小凛……她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问起凛时,那份关切清晰可辨。
楠焱放下遮眼的手,和昙诗雨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还是老样子,”楠焱的声音低沉,“数值正常,身体没问题,就是睡着。露凝那边我让黑渡去联系了,估计也就那小家伙有办法钻进去看看情况。”她想起那只通人性的渡鸦,心里稍微安定了一分。
希娜看着屏幕里两人掩饰不住的倦容和眉宇间的忧虑,轻轻叹了口气:“楠焱,诗雨,你们俩这几天也几乎没怎么休息吧?听我的,去好好睡一觉。小凛她……她要是醒来,看到你们这副样子,估计也不会开心的。”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透支的代价,也更明白休息的重要性。”
楠焱和昙诗雨闻言,微微一怔。是啊,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把守护他人刻进骨子里的家伙,最看不得身边人为了她而勉强自己。两人相视一眼,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松缓,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带着疲惫的笑意。
“你说得对,希娜。”楠焱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都呼出去,“是该……稍微喘口气了。”
……
与此同时,家里的厨房,正上演着一场小小的“灾难”。
“嘶——不对吧!这盐是不是放多了?”白娅举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着一个美食视频的画面,她皱着眉,马尾辫随着她探头看锅的动作一晃一晃。锅里是翻滚的浓汤,颜色看起来有些可疑。
“不知道啊!视频里就说‘适量’!适量是多少啊!”昙轻语手忙脚乱地放下盐罐,刚想去拿勺子搅拌,锅里的汤突然“噗噗噗”地剧烈沸腾起来,白色的泡沫汹涌地顶开锅盖,眼看就要溢出来!“哎哎哎!小火!快关小火!”她惊叫着去拧燃气灶的旋钮,动作慌乱得差点把旁边的酱油瓶碰倒。
“笨蛋!都说了让你别乱动!”伊芙蒂抱着手臂靠在冰箱旁,嘴上毫不留情地吐槽着,但那双蓝色的眼眸里也闪过一丝焦急。她看着一片狼藉的灶台和两个手忙脚乱的同伴,想上前帮忙,却又对烹饪一窍不通,只能干着急。
“咔嗒——”
玄关传来开门声和换鞋的轻响。
“我回来啦!”魏羽衣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刚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就被厨房的景象震住了。
只见灶台上汤水四溢,锅盖歪斜地躺在一边,盐罐盖子敞开着,案板上散落着切得大小不一的蔬菜丁,地面还有几滴可疑的油渍……白娅和昙轻语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案发现场”,脸上沾着点面粉,眼神无辜又慌乱。
魏羽衣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抬手扶了扶额:“……嘶。”
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放下背包,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让开吧。”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先是利落地关掉火,用湿抹布垫着手将滚烫的锅端离灶台,然后麻利地清理溢出的汤汁,动作流畅而专业,与刚才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几十分钟后,厨房恢复了基本的整洁。羽衣将一碗香气四溢、色泽诱人的汤稳稳地放在餐桌上,旁边还摆着几碟清爽的小菜。“出来吃饭了。”她对着客厅方向喊道。
白娅、轻语和伊芙蒂立刻围坐到餐桌旁。羽衣本来是要留在学院帮楠焱处理重建事务的,但那天在防线上的旧伤被医生勒令必须静养,加上楠焱和昙诗雨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由分说地把她“遣返”回来。而轻语,则是因为在医疗点透支使用“圣洁天使”能力治疗伤员,被希娜和昙诗雨强行要求回家休息,顺便照顾“沉睡”的凛。
“我去叫一下凛姐。”白娅放下筷子,第一个站起来。
“我也去。”轻语紧随其后。
“一起吧。”羽衣也站起身。
靠在椅背上的伊芙蒂撇撇嘴,但也跟着站了起来:“啧,麻烦。”
四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说道。她们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日来的紧张和担忧在这一刻被一种奇妙的默契和温暖冲淡了些许。她们一起走向凛的房间。
……
轻语走在最前面,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间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凛的清爽气息,混合着一点点……虎鲸玩偶的棉布味道?
凛安静地躺在床上,侧身蜷缩着,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几乎和她等高的、憨态可掬的虎鲸玩偶。她身上只套着一件明显大了好几号的纯白色男士衬衫,宽大的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半边圆润的肩头。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泻的月光,铺散在枕头上和玩偶身上,有几缕调皮地黏在她微张的唇边,随着她平稳悠长的呼吸轻轻拂动。
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扇形阴影,脸颊泛着熟睡时特有的、健康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柔软,与战场上那个银发红瞳、气势凌厉的“渡鸦”判若两人。
“凛姐,吃饭咯。”羽衣走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凑近凛的耳边,用比平时轻柔许多的声音低语道。她的气息拂过凛的耳廓。
白娅绕到床的另一侧,蹲下身,双手托着下巴,近距离看着凛的睡颜,忍不住小声嘀咕:“凛姐,起床咯~太阳晒屁股啦!”她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轻语也蹲在白娅身边,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凛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指腹感受到肌肤温热的触感,她轻声唤道:“凛姐姐,睡得够久了哦,该醒醒啦。”
伊芙蒂则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床上睡得毫无知觉的人,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懒猫。”
见凛毫无反应,四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准备起身离开,让她继续睡。
就在她们转身的刹那——
“嗯……”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睡意的鼻音从床上传来。
四人脚步猛地顿住,齐刷刷地回头!
只见凛抱着虎鲸玩偶,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了平躺,脸颊在玩偶柔软的肚子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梦呓般的咕哝:“再睡会……”
这声音虽然含糊,却清晰无比!不是幻觉!
轻语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蹲回床边,凑近凛的脸,仔细端详着,心脏砰砰直跳:“凛姐?你……你醒了吗?”她感觉凛的呼吸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一点点?
白娅也赶紧凑过去,忍不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凛露在衬衫袖子外的手臂。凛的眉头立刻微微蹙起,像是不耐烦被打扰,含糊地嘟囔着:“唔……疏棠,别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撒娇般的抱怨。
羽衣看着这一幕,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黑渡在离开前,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个加密存储卡,说是“唤醒凛的秘密武器”。她当时不明所以,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羽衣立刻掏出手机,动作飞快地解锁,找到那个加密文件,点击播放。
下一秒,一段嘈杂却充满活力的录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录音开始】
(背景是餐具碰撞声和模糊的谈笑声)
疏棠(带着哭腔,夸张地):“呜呜呜,凛啊!指挥官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我这就以死谢罪!砰——(模拟枪声)”
露凝(冷静但无奈):“指挥官,冷静……枪里没子弹。”
砚(迅速,金属零件掉落声):“呼,卸掉了……疏棠姐你冷静点,凛就是睡着了。”
苏绾(温柔带笑):“是啊,疏棠姐,凛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你想什么呢?”
疏棠(抽抽噎噎):“真、真的?那她怎么还不醒?都睡几天了!你看她眉头皱的,是不是做噩梦了?凛!凛!醒醒!别怕!疏棠姐在呢!”(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扑到床上)
露凝(无奈):“疏棠,别挠她痒痒。”
砚(开着“超算”分析,瞳孔蓝光闪过):“生理指标平稳,脑波显示深度睡眠……嗯?光感反应?露凝姐!窗帘!”
(“唰啦——”一声刺耳的窗帘拉开声)
疏棠(坏笑,继续挠):“嘿嘿,凛!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再不起床指挥官要打屁股啦!哈哈哈!”
凛(终于忍不住,带着笑意的尖叫和挣扎):“啊哈哈!住手!疏棠!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别挠了!我醒!我醒还不行吗!哈哈哈……”
(背景是众人忍俊不禁的笑声和黑渡“嘎嘎”的抗议声)
【录音结束】
这段充满生活气息、甚至有点搞笑的录音,清晰地记录了当年凛第一次过度使用“infinity”后沉睡,被渡鸦小队众人“强制唤醒”的场景。每一个熟悉的声音,每一句亲昵的调侃,都仿佛带着时光的温度,瞬间击穿了时空的阻隔。
床上,凛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动起来,原本平静的睡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鲜艳的、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绯红!那红晕甚至透过了她白皙的皮肤,让她整个人像只被蒸熟的虾米。
下一秒,凛“唰”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怀里的虎鲸玩偶被她下意识地抱得更紧,仿佛一个巨大的盾牌。她看也没看,伸手就精准地夺过了羽衣还举着的手机,“啪”地一下按掉了那让她“社死”的录音。
“你……!”凛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因为羞恼而瞪得溜圆,里面水光潋滟,混合着刚睡醒的迷蒙和无处发泄的窘迫,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羽衣。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有几缕还黏在泛红的脸颊上,配上她气鼓鼓的表情和紧抱玩偶的动作,哪里还有半分战场杀神的影子,活脱脱一个被当众揭了糗事、恼羞成怒的小姑娘。
“噗嗤——”白娅第一个没忍住,看着凛这副前所未见的模样,笑出了声。
轻语也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连靠在门边的伊芙蒂,也忍不住别过脸去,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蓝色的双马尾轻轻晃动着。
羽衣看着凛羞恼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眼底也盈满了笑意,但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
就在这温馨又带着点小混乱的气氛中,四人看着床上那个抱着玩偶、红着脸、气呼呼却又鲜活无比的凛,不约而同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满满的温柔,轻声说道:
“欢迎回来,凛姐。”
阳光透过被伊芙蒂拉开的窗帘缝隙,正好洒在凛的身上,将她银色的发丝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也将她脸上那抹未褪的红晕映照得更加生动。她抱着虎鲸玩偶,感受着房间里流淌的暖意和眼前四张真挚的笑脸,心底最后一丝因沉睡和“社死”带来的别扭,也在这声“欢迎回来”中,悄然融化。
……
“嘶,吃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希斯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在重新开张、灯火通明的小吃街上穿梭的银色身影,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凛正从一个章鱼小丸子摊位挤出来,手里还拿着半串烤得滋滋冒油的鱿鱼须,腮帮子鼓鼓囊囊,琥珀色的眼睛却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散发着诱人甜香的鲷鱼烧摊。
“几天了,吃多点正常。”旭牵拍了拍希斯卡的肩膀,黄毛在霓虹灯下晃得扎眼,他咧嘴一笑,看着凛那副久违的、充满生机的饕餮模样,“看她这样,比躺床上那会儿强一万倍。”
在他们身后,魏羽衣、白娅、伊芙蒂、昙轻语和林小满勉强跟上凛的脚步,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帮着提了些小吃袋子,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意。这是凛醒来的第三天,当听到小吃街重新开业的消息时,原本还窝在沙发上懒洋洋摸着黑渡脑袋的她,瞬间像通了电的玩偶,两眼放光,“噌”地一下就蹦了起来,那股兴奋劲儿,谁也拦不住。
就是……苦了楠焱的钱包。蒋庭末和安卡希娜从不远处走来,蒋庭末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鲷鱼烧摊前、眼睛亮晶晶盯着模具的凛,再瞥见楠焱一脸“肉疼”却强装镇定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旗袍开衩衩处随着她的动作晃出危险的弧度:“哈哈哈,楠焱啊楠焱,养凛就得做好这个觉悟!能把军队吃到被迫增加伙食费预算的,这世上可没几个!”她用力拍了拍楠焱的肩膀,蛇形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安卡希娜的目光则温柔地落在凛身上,看着她在摊主递来热腾腾的鲷鱼烧时,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般微微前倾的身体。她轻声对旁边的昙诗雨说:“诗雨,信不信她挑的是抹茶味和红豆味的?”昙诗雨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补充道:“不止,以她的记性,芒果味也有可能。”
就在这时,凛付完钱,捧着几个不同馅料的鲷鱼烧纸袋,像只发现宝藏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她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银发在奔跑中轻轻飘动,额角还沾着一点刚才吃章鱼烧留下的酱汁。
她目标明确地冲到众人面前,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鲷鱼烧一一塞进她们手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带着不容拒绝的雀跃:
凛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还烫手的鲷鱼烧塞进修女手中,指尖不经意擦过希娜微凉的手背,带着食物的暖意。她仰着脸,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声音清脆:“希娜姐,给,奶油的。”安卡希娜微微一怔,看着手中散发着香甜气息的鲷鱼烧,再对上凛那双亮晶晶、写满“快尝尝”期待的眼睛,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她最先反应过来,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低头轻轻咬了一口,细腻的奶油馅在口中化开,甜而不腻,正是她偏爱的口感。她看着凛,轻叹道:“果然,在记东西这一块,凛总是能出人意料。”
凛转身,精准地将一个鲷鱼烧递到希斯卡面前,几乎要塞进她还在操作平板的怀里。“希斯卡,你的芋泥。”她的语气带着点小得意,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任务。希斯卡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平板差点脱手。她下意识地接住,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纸袋,低头看着那印着鱼形轮廓的点心,又抬头看看凛那张写满“快夸我”的脸。一丝极其罕见的、混杂着惊讶和一丝被记得的暖意掠过她向来冷静的面容。她默默收起了平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挲着纸袋边缘。
“小焱~”凛的声音带着欢快,将鲷鱼烧直接塞进楠焱下意识张开的手里,动作带着点亲昵的“硬塞”感,“苹果肉桂~”楠焱看着手中散发着独特香料甜香的鲷鱼烧,再看看凛因为跑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刚才被蒋庭末调侃的“肉疼”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她甚至忘了说话,只是紧紧握住那温热的点心,感受着那份被惦记的温暖,连红发都似乎柔和了几分。
“小末~”凛像献宝一样,把一个鲷鱼烧递到蒋庭末面前,眼睛亮得惊人,“浓香巧克力哒!”蒋庭末挑眉,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快吃快吃”表情的小家伙,又看看旁边一脸“我就知道”表情的楠焱,刚才的调侃劲儿瞬间没了。她接过鲷鱼烧,指尖感受到内馅的温热和流淌感,正是她最爱的、夹心浓郁的黑巧风味。她捏了捏凛的脸颊,蛇形耳钉晃了晃,声音带着难得的柔和:“你真的是……”
凛最后走到昙诗雨面前,动作轻柔了些,将鲷鱼烧稳稳地放在她摊开的掌心。“诗雨姐,草莓的。”她的声音带着点乖巧。昙诗雨看着掌心精致可爱的鱼形点心,再对上凛那双清澈的眼眸,心中那点因为妹妹被“抢走”的微妙醋意也淡了。她优雅地颔首,笑容温婉:“谢谢凛姐,有心了。”她甚至能想象到里面大颗草莓果粒的酸甜。
凛也没忘了旭牵,顺手将一个咸香口的鲷鱼烧抛给他:“旭牵,你的火腿芝士!”旭牵手忙脚乱地接住,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咸味点心,黄毛下的眼睛亮了亮:“嘿~还是凛姐懂我!”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
分完一圈,凛自己叼着一个红豆馅的,像只偷到鱼的小猫,心满意足地转身,又一头扎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寻找下一个目标。黑渡,现在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穿着黑色连衣裙、黑发黑瞳、眼神带着点小傲娇的少女,手里拎着好几个小吃袋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凛身后。
凛每次尝到什么好吃的,总会很自然地掰下一块,或者把咬了一口的递到黑渡嘴边:“黑渡,尝尝这个!”黑渡也不嫌弃,就着凛的手咬下去,有时是酥脆的炸物,有时是软糯的糕点。她看着前面那个吃得脸颊鼓鼓、眼睛放光、在人群中灵活穿梭的身影,再想想冲在前线那个银发红瞳、气息冰冷肃杀的“渡鸦”队长,忍不住小声嘟囔:“和以前……完全就不是一个人嘛。”
“嗯?怎么了黑渡?”凛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低语,叼着半块糖葫芦回过头,嘴角还沾着糖渣,含糊地问道。
黑渡摇摇头,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晃。她快走两步,伸出小手,主动牵住了凛空着的那只手,指尖传来凛掌心的温热和一点薄茧的触感。“没什么,”她仰起小脸,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凛,“我想吃肉串。”
凛立刻笑了,反手更紧地握住黑渡的手,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走!咱买去!”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
回家的路上,路灯将人影拉长。昙轻语气鼓鼓地看着前方——黑渡正紧紧牵着凛的手,两人并肩走着,时不时低头分享一串刚买的烤肉。轻语忍不住跺了跺脚,小声抱怨:“唔!我都没那样牵过凛姐姐的手!”语气酸溜溜的。
旁边的白娅也撅起了嘴,马尾辫都蔫了几分:“明明是我先来的……”她和轻语对视一眼,瞬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仇敌忾的光芒,两人立刻达成了无声的同盟。
魏羽衣看着她们俩孩子气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伊芙蒂则抱着手臂,酷酷地耸了耸肩,蓝色双马尾在夜风中轻晃,一副“你们真幼稚”的表情,但眼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快到家时,凛的脚步突然在一张公园长椅前停了下来。“黑渡,就放这吧。”她轻声说。
黑渡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动作麻利地将手里拎着的几份完全没动过、还冒着热气的小吃整整齐齐地放在长椅中央。凛也把刚在便利店买好的几罐冰啤酒和可乐放在了旁边。
轻语、白娅几人看得一头雾水,刚想开口问,就被身后的楠焱和昙诗雨轻轻推着往前走了。
“小朋友们,”楠焱脸上带着促狭又温柔的笑意,声音轻快,“该回家咯!时间不早了。”
昙诗雨也罕见地露出了明显的笑容,补充道:“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可要正式开学了。”她的目光扫过长椅上的东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
……
凛和黑渡回到家,一起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烟火气,换上舒适的居家服。两人窝在客厅沙发上,分享着一大包薯片,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轻语和白娅终究还是没忍住,凑到凛身边,眨巴着大眼睛问:“凛姐,那几份吃的……放在长椅上给谁的啊?”她们实在好奇得紧。
凛和黑渡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凛伸手揉了揉黑渡还带着水汽的黑发,语气带着点小调皮:“黑渡,你说给谁的呀?”
黑渡咽下嘴里的薯片,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开心,她伸出手指,指向窗外夜空的方向,脆生生地回答:“给‘渡鸦’的!”
……
时间倒流回凛她们离开后不久。
公园长椅旁,空气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无声地荡漾开一圈涟漪。一条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紫黑色光芒的裂隙凭空出现。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手链的手,快如闪电般从裂隙中伸出。那手的目标极其明确,精准地抓住长椅上所有的食物和饮料,动作迅捷而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下一秒,所有东西被瞬间拉回裂隙之中。裂隙如同伤口般迅速弥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荡荡的长椅和空气中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波动。
“姐姐姐姐!凛姐姐留了好多好吃的!”
裂隙的另一端,连接着一片光线昏暗、布满复杂管道的空间。露娜兴奋地抱着满怀的食物,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紫眸亮得像星星。她献宝似的将东西举到露凝面前,炸鸡排的香气和冰啤酒的凉意扑面而来。
露凝看着妹妹怀里那堆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街头小吃,再看看那几罐冰镇饮料,冰冷的紫眸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是惊讶,是温暖,是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她想起自己之前对凛说“不用买”的话,此刻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伸出手,动作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轻轻摸了摸露娜的头,指尖拂过妹妹柔软的发丝。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浓浓的宠溺:“都说了不用买了……” 这句话出口,却更像是一声带着暖意的叹息。她看着露娜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烤年糕咬下去,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样子,自己也拿起一罐冰啤酒,指尖感受着罐身的冰凉,轻轻拉开拉环,发出“呲”的一声轻响。
她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心头的微涩,只剩下满满的、被远方之人细心惦念的暖意。她看着妹妹吃得开心的样子,嘴角终于也缓缓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