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同慵懒的猫,悄无声息地跃过窗台,在铺着干净桌布的长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和牛奶的醇厚气息,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复苏的生机勃勃的声响。
“各位居民们早上好,今天是11月7日,星期五,今日天气晴朗,气温偏低,各位出行记得增添衣物。对于重建工作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九,交通系统完全恢复,各位可以正常出行。最新消息,蔚白市新生庆典将于11月17日重新举行,各位可以做好准备,敬请期待。今天的早播到此结束,祝大家生活愉快,我们晚上见。”
客厅一角的复古收音机里,传出早间新闻主播温和悦耳的结束语。晨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铺着米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和牛奶的甜润气息。
“唔……轻语……轻点……”我含糊地嘟囔着,努力对抗着沉重的眼皮,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涂满了草莓酱的全麦三明治。睡眠像黏稠的蜜糖,依旧包裹着我的大部分意识。
昙轻语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木梳,正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我那一头因为睡相不佳而变得乱糟糟的银白色长发。听到我的抱怨,她手下动作放得更轻,但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和显而易见的享受:“我也想轻点啊,凛姐。可你自己看看,这后面都快打成中国结了,平时洗完澡也不好好吹干梳理一下。”
她纤细的手指耐心地解开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发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实际上,她对此乐此不疲,甚至暗地里盼望着每天都有机会摆弄我的头发,尝试各种不同的编发和造型——毕竟,我几乎从不拒绝她这些小动作,这让她有种被依赖的满足感。
白娅坐在我对面,腮帮子被面包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忙碌的仓鼠。她迫不及待地咽下食物,举起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我脸上,声音因兴奋而提高了八度:“凛姐凛姐!快看新闻!庆典要重新举办了哎!就在17号!你说这次我们准备什么造型好?要不要试试那种会发光的……唔唔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魏羽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力道之大让白娅瞬间瞪大了眼睛,发出呜呜的抗议声。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伊芙蒂闻言也是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眸子狠狠瞪了白娅一眼,里面写满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警告。
餐桌上温馨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
我被这动静弄得清醒了不少,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看着白娅在羽衣手下挣扎的滑稽模样,以及羽衣脸上那混合着歉意和紧张的表情,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没关系的,羽衣。不用这么紧张,我真的……不在意的。”
话虽如此,但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个笑容有多么僵硬和勉强。眼底那圈自从庆典事件后就没彻底消散过的、淡淡的乌青,以及声音里残留的、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无疑都在无声地揭露着我的言不由衷。
果然,她们看起来更慌了。
轻语停下梳头的动作,从后面轻轻环住我的肩膀,将我的头温柔地按在她柔软温暖的怀抱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没事的,凛姐。都过去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而温柔,“等到时候庆典,你什么都别想,就跟我们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怎么开心怎么来。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了。”
她的怀抱有种令人安心的馨香和温度。我微微仰起头,逆着光看她。晨光给她粉色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担忧和呵护。
轻语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我,转身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起我那副常用的黑框眼镜,细心地将镜腿展开,然后轻柔地为我戴上。“这样就好多了,”她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能挡点光,看着也……更精神些。”镜片稍微隔绝了刺目的光线,也巧妙地遮掩了我眼底的憔悴。
楼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羽衣半推半搡地把终于安静下来、像个做错事孩子般的白娅带上了楼,美其名曰“辅导功课”,但看白娅那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恐怕少不了一顿温和的说教。希望羽衣下手别太重。
伊芙蒂磨磨蹭蹭地走到我对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眼神飘忽,语气别扭地开口:“凛姐,你……今天还要去研发科吗?”
我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嗯,要去测试一下‘雪狐’的新组件。”
“那……那能……”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声音越来越小,“……带我一起去吗?我、我也想……学习学习……”
我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伊芙蒂对这类技术性很强的地方一向兴趣缺缺,更偏爱实战和游戏。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我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她是想用这种方式陪着我,或者……是想多了解一些我的世界?
“可以啊。”我爽快地答应,“等下我们一起去。”
我仰头看向轻语:“轻语要一起吗?”
轻语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不了,凛姐。等下我要和姐姐一起回趟家看看爷爷奶奶,很久没回去了。抱歉啊。”
“没事,”我表示没关系,“是该多回去看看老人。”
至于楼上的白娅和羽衣,一个要“补习”,一个要监督,看来是没机会同行了。
我起身上楼,换上了羽衣提前为我准备好的衣服——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高领毛衣,一条修身的深色长裤,外加一件保暖的驼色长款大衣。高领能很好地遮住颈间未褪尽的些许旧痕,大衣则提供了足够的包裹感,让我感到安心。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着,镜中的人影看起来斯文而低调,除了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镜片后难以完全掩盖的疲惫,几乎看不出太多异常。
下楼和伊芙蒂会合,我们便一起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只是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建筑外立面上新修补的痕迹,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动荡。我和伊芙蒂并肩走向地铁站,她今天格外安静,不像平时那样酷酷地戴着耳机,而是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我。
熟练地打开手机扫码进站,挤上早高峰略显拥挤的地铁,转乘,出站。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向着那座熟悉的、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建筑走去。研发科所在的区域总是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机油、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特殊气味。
路上的研究员们看到我,纷纷停下脚步点头致意:“凛小姐早。”“凛前辈。”目光中有尊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谨慎。我一一颔首回应,带着伊芙蒂径直走向可夏的专属实验室。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就看到可夏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在冰凉的地板上,蓝色的短发乱得像鸟窝,身上那件过大的白色研究服皱巴巴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气息。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俯身抓住她的胳膊,稍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按到旁边的办公椅上:“……可夏……你又怎么了?”
可夏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哀怨:“你还好意思问!”她猛地坐直身体,伸手指着我,带着浓浓的控诉,“上次超负荷运行差点把‘雪狐’原型机整个搞报废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现在又丢给我什么‘魔导速率优化’的难题!你也不看看你那身蛮力……呃,是灵力的流量有多大!普通材料哪顶得住你那么折腾啊!”她越说越激动,脸颊都鼓了起来,像只充气的河豚。
我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好啦,大发明家,辛苦你了。所以,结果怎么样?”
她“啪”地一下拍开我的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瘫了回去,但语气缓和了些:“哼,算你还有点良心。优化了大概百分之五十吧。现在常态下,一秒能稳定承受你的灵力流动27次左右。如果开启超负荷模式,极限大概能到51次,但最多只能维持半个小时,不然核心过热还是会有崩解风险。材料我也全部换成了更高强度、更轻量化的复合合金,你自己去试验场试试就知道了。”她说着,嫌弃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麻烦。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她不耐烦地躲开:“谁允许你这么对待长辈哒!!!嗯?”这时,她才注意到跟在我身后、好奇打量四周的伊芙蒂,挑了挑眉,“她是谁啊?”
我走到中央的实验桌旁,开始穿戴已经摆放整齐的“雪狐”2.0装甲组件,随口答道:“忘了介绍,她是伊芙蒂,我的学生。对机械和能量技术也挺感兴趣的,你可以和她聊聊。”我的目光被桌上几个新出现的、造型奇特的组件吸引,“这些是……?”
可夏双脚一蹬地面,坐着带滑轮的办公椅“呲溜”一下滑到我身边,拿起一个流线型的、边缘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部件,语气带着炫耀:“喏,量子光刃发生器。理论上可以和你那个‘棱镜’的能力结合使用,能量输出更集中,切割力更强。”
她又拿起一个内部仿佛有紫色雷电奔腾的柱状体,“这个是高压雷电组件,核心是用高纯度雷电水晶萃取的能量液,效果比你之前用的那种简易雷电核心强多了,瞬间爆发力惊人。”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伊芙蒂在庞大的实验室里好奇地东张西望。当她走到角落一张堆满零件和图纸的实验台时,目光被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吸引了。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相框拿了起来。
照片上是三个女人。中间那个有着如火红发的高挑女人,笑得张扬而灿烂,一手像拎小猫一样拎着表情龇牙咧嘴的可夏,另一条手臂则亲昵地环着一个银白色狼尾短发、脖颈处依稀能看到白色绷带痕迹的少女的脖颈——那少女的面容,分明就是更年轻些、眉宇间带着几分青涩和清冷的我。
伊芙蒂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将相框翻到背面。上面用娟秀的字迹标注着一行小字:2000.1.21 · 狭狼小队 · 于北境哨所。
2000年?!
伊芙蒂的呼吸猛地一窒,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她难以置信地再次将相框翻回正面,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年轻的凛。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正在专注调试装甲、侧脸在实验室冷光下显得平静而柔和的银发女子——现在的凛,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时间……对不上!
一个荒谬而惊人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她猛地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炉火边用温柔而带着敬畏的语气讲述的那个、在永冬之地流传已久的故事:
“古老的冰霜巨龙守护着永冬的天空与大地,神明降下祝福,使其拥有子嗣。然而,在生产之日,不轨之人趁其最虚弱之时,以邪恶的咒法玷污了守护者的意志……永冬的领导者拼死守护着龙的子嗣,但昔日的守护者已被疯狂吞噬,她强大的力量破坏着永冬的大地,摧毁城邦,降下无尽的灾祸与风雪……就在绝望笼罩一切之时,一群外邦人来到了这里。他们帮助人们重铸家园,甚至……勇敢地挑战了失控的巨龙……据说,在巨龙最终恢复清醒、看着疮痍的大地选择自我封印于深山后,那些外邦人也悄然离去,只在一片狼藉的战场边缘,有人捡到了一片……漆黑的鸦羽……”
故事中那几位强大、神秘的“外邦人”身影,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偶尔会露出疲惫神态的凛老师的身影,在这一刻剧烈地重叠、碰撞……
伊芙蒂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干燥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响动,一个几乎不敢置信的低语从唇边溢出:
“骗人的吧……”
“……喂,伊芙?发什么呆呢?我们要去试验场了。”我的声音将她从翻江倒海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可夏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问,只是催促道:“走了走了,早点测试完早点收工,我这还有一堆数据要处理呢!”
我们三人来到与实验室相连的广阔试验场。可夏和伊芙蒂留在安全的隔离观察室内,透过厚厚的特种玻璃墙观看。
我走到场地中央,稍稍活动了一下关节,感受着“雪狐”2.0装甲贴合身体带来的轻微束缚感和支撑感。心念微动,我进入了半鬼化状态——右眼瞳孔化为猩红的竖瞳,额角右侧那根晶莹的鬼角悄然凝聚。同时,我将灵力缓缓注入装甲。
嗡——
装甲表面的幽蓝色流光纹路瞬间亮起,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开始缓缓流动,光芒比之前更加凝实和稳定。头顶上方,一对由能量构成的、仿佛机械结构的蓝色狐耳灵巧地转动了几下,一条由光粒构成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也在我身后凝聚成形,轻轻摇曳。
隔离室内,伊芙蒂看着我这副形态,下意识地喃喃:“哇……狐娘凛姐……”
可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抱着胳膊:“那当然,我的发明,可不光是性能强悍,外观设计也得符合美学……等等?!”她的得意还没持续两秒,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喂喂喂!你在干什么?!这还没做基础校准呢!别一上来就测试极限负载啊!停下!快停下!”
然而我已经开始了。随着我心念催动,注入装甲的灵力流速开始稳步提升!装甲表面的流光从匀速流动变得湍急,如同奔涌的江河!幽蓝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七十!
装甲各部件连接处开始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表面的流光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疯了!真是疯了!”可夏在观察室里急得跳脚,恨不得冲进来掐断能源。
百分之八十五!百分之九十!
嗡鸣声变成了刺耳的尖啸!装甲多处过热报警灯疯狂闪烁!那条能量狐尾也变得明灭不定!
终于,在接近百分之一百负载的临界点时——
“嘭!”一声闷响!
装甲腰部的一个主要能量传导关节处冒出一股细微的黑烟,整个“雪狐”系统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部分组件甚至直接脱落……我感觉到灵力流动被强行中断,一阵虚脱感传来。
测试场内一片狼藉,而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看着身上冒着青烟、部分失效的装甲。
隔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可夏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脸黑得像锅底,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你这个破坏狂!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小朋友一起滚!在我的新账单寄到你手上之前,不许再踏进我的实验室一步!!!!”
于是,我和一脸无语的伊芙蒂,被暴怒的可夏毫不客气地“请”出了研发科大楼。
回程的路上,伊芙蒂一直沉默地跟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复杂地落在我的背影上。那个关于那个古老巨龙的故事,以及照片上那个年轻凛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交织。她几次想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终都化作了更深的沉默。
我察觉到她的异常,停下脚步,转过身俯身看她,担忧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伊芙?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我们到站了。”
她这才恍然回神,意识到我们已经站在了回家的地铁站出口。“啊?哦……好。”她慌忙应道,跟着我走出了车站。
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我们推开家门时,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们回来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鞋柜弯腰脱鞋。目光瞥见玄关角落放着一个巨大的、几乎和我差不多高的长方形快递包裹,包裹得很严实,上面没有寄件人信息。
“回来了?”羽衣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凛姐,饭马上做好了。哦对了,那个大快递是你的,下午送来的,我们没拆,你等下看看是什么。”
“我的?”我有些疑惑,走过去试着抱了抱那个包裹,有点轻。在羽衣和从楼上下来的轻语好奇的目光中,我将这个大家伙搬上了楼,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将包裹放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我脱下大衣挂好,坐在椅子上,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胶带。
当包裹里的东西完全呈现在眼前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雪白色企鹅玩偶。只是,这只玩偶看起来……饱经风霜。身上布满了缝缝补补的痕迹,白色的绒毛因为反复洗涤而有些发白和起球。那些破损的地方,被人用各种图案可爱、颜色鲜艳的布料仔细地缝合了起来——有小猫爪印的,有草莓图案的,还有彩虹和云朵的……针脚细密而用心,仿佛在努力弥补每一道伤痕。
最让我瞳孔骤缩的是——玩偶的头上,戴着一顶精心手作的小小的、黑色的贝贝雷帽。而帽子的侧面,用不易察觉的暗线,绣着一个熟悉的图案——一只展翅欲飞的渡鸦侧影。
这个缝补的风格……这顶帽子……
一个名字瞬间闪过我的脑海:“苏绾……?”
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低语,企鹅玩偶那两颗原本是塑料材质的黑色眼珠,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两下红光。紧接着,那红光又以某种特定的频率,规律地明灭了几次。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是……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代码。意思是:“紧急。检查身体状态。要解除所有伪装。”
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反锁了房门,拉紧了厚重的窗帘,确保房间完全与外界隔绝。然后将玩偶端正地放在书桌上,确保它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到我。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随即褪去了衣物,在我的默念下,表层的皮肤竟如同碎片一般慢慢消散,露出了里面。过程有些缓慢,皮肤传来轻微的、仿佛剥离般的触感。
随着伪装的褪去,真实的身体逐渐暴露在空气中。脖颈侧面,那道如同碎裂晶石般的暗红色印记清晰地显现出来,并且,我能感觉到,那些狰狞的纹路比之前蔓延得更广了,已经覆盖了我整个右脸颊,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诅咒烙印。手臂、腰间、腿部……那些在无数次战斗中留下的、纵横交错的陈旧疤痕,以及零星镶嵌在皮肤之下、如同嵌入侵染肉体的、细小而顽固的猩红色结晶颗粒,也一一浮现。肌肤因为长期缺乏正常日照和能量侵蚀,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苍白。
我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个被展示的、布满裂痕和瑕疵的残次品,等待着“检视”。
玩偶的眼中的红光持续亮着,扫描般上下移动,仿佛在记录每一个细节。那光芒注视了很久,很久,久到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最终,红光熄灭了。彻底地、完全地熄灭了,再也没有亮起。也没有任何新的指令或信息传来。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碎片重新覆盖身体,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隐藏起来,恢复了那副看似完好、只是略显苍白的皮囊。我迅速穿好家居服,将那只承载着沉重信息的企鹅玩偶轻轻放在床铺的角落。
它安静地坐在那里,用那双不再发光的眼睛“看”着我。
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仿佛刚才在房间里只是拆了一个普通的快递。
楼下传来轻语和白娅的笑闹声,羽衣在厨房收拾碗碟的水声,伊芙蒂游戏机里传来的音效……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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