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9月22日,以下所有内容均为NASA下属押送队队员 维森·马尼特的随行日记
天气:多云
这是在日本住的第一个晚上,酒店环境尚可,当地气温相比于大洋彼岸的加州似乎还要再干燥炎热一些,但并没有使人难以适应,至于队员们,他们的工作态度显得兴奋异常。的确如此啊,数年工作生涯,没有哪次押运任务比这次更具有特殊性和重要性,甚至……还带有一丝神秘性,我们从未听到过上级像此般模糊且复杂的指令。
早上7:45,今天就是任务日了,早饭过后,酒店贴心的为我们提供了饭后咖啡,队员们端着马克杯,围着大厅的休闲桌,开始用笔记本电脑记录工作日程,而我则是以纸笔的方式进行着汇报。
坐在我旁边的是加西亚,他边啜着咖啡边向我搭话:“你猜国内那边怎么说的?简直笑死人。”
他说的模棱两可,但我也猜到他在讲什么了。
“说是有黑客攻击了总部系统吧。”
他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大口咖啡
“别说他们还挺有想法,这个理由既能摆平舆论,又封锁了消息,不过就是有点牵强,真有哪个黑客能黑进NASA的系统?”
我摆出一副赞成的样子。
间隔了约5分钟,加西亚换了个正经的语气,莫名问我
“维森,你说你相信吗?”
“什么?”我有些发懵。
“我是指啊,上级所谓的,存在可能性极大的任务内容……如果真的是某个超级黑客的恶作剧呢?那我们不就没钱可拿了?”
天呐,他开始说胡话了,怎么一会儿不相信黑客一会儿又相信有这么回事呢。我尽可能的给他回答:
“但我们已经在这儿了,不是吗?至少他们还是宁可信其有的。”
我笑了一阵,将咖啡一饮而尽,加西亚也笑了,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
8点多了,我们的队长托雷斯从座上站了起来:“各位,到时间了,收拾好行李和装备,该出发了。”
自动退完房后,酒店门口已经出现了几辆日产雷克萨斯,是我们的接待车,我们共8个人分了两辆车,我和队长,加西亚,哈梅斯同坐一车。
除去和司机的闲谈(司机像是欧洲人,英语水平相当不错)我们一路上很安静,哈梅斯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日程已经很清楚了,他依然向队长问道:“是要去这里的市政厅?”队长平静的回答他:“没错,布鲁克林博士已经在等我们了,”他边说边扫了几眼旁边的司机,“届时到那儿他会详细告诉我们工作内容。”
谈到布鲁克林博士,他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前几次在西海岸的押运任务几乎都是他下达的,在我印象中,他是个为人和善的典型高智商老者。
约半个小时的车程,路上鲜有车辆,道路迂回曲折,让我有些晕车。熬到下车,几个身着如同秘书般的日本姑娘,将我们两车的队员带进了市政厅的会宾室。
我是第一个进门的队员,一踏进室内,就看见了满头白发的布鲁克林博士站在主宾座前,和一位与他同高,气质稳健的领导模样的中年日本男人交谈,在此之前,他们似乎讨论的相当激烈呢,但我们没有机会听见就是了。
见我们来了,布鲁克林博士和那个日本男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主宾席上。我们也在会议桌的两侧坐了下来。
“日本好玩吗?朋友们?希望你们的精神状态还好,”布鲁克林博士面带微笑向我们招呼,他一一瞥过我们,“坐在我旁边这位,是总部和日本方面协调后选定的此次事件的乙方介事人,同时也是大阪市的市长——竹山迁寺先生。”
竹山先生用口音相当奇怪的英文向我们问好,我们也向他示意。有关州长,市长之类的人物,我们也算是接触很多了。
“好了,该跟你们说明现在的情况了,”布鲁克林博士继续说道,“各位有关注当地的气象新闻吗?”
我们几名队员面面相觑。
“不是吧?没有吗?”他显得有些尴尬,“哈,也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们吧,两三天前,这里的森林,也就是你们的目的地,发生了一场大火,实际上你们只要仔细打听打听新闻内容,不被当地气象局的结论误导,就一定清楚我想说什么了。简而言之,此次火灾基本能证实上级的猜想是正确的,一切按照原定任务进行。还请各位熟悉转押点和交接点,会有日本方面的人来辅佐各位的。”
布鲁克林博士说完,我不禁看向加西亚,他可以不用再去想什么黑客了……
在一些行动细节以及注意事项讲解完毕后,布鲁克林博士站了起来,沉重地吐了口气
“各位,由于我们今日从长计议了一番,所以真正的行动从明天一早开始,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新的住宿环境了,好好休息吧,小伙子们,祝你们明天好运。”
真是个慈祥的人呢……
9月22日晚间10点,日记内容
我对明天抱有一些憧憬,在听完了布鲁克林博士的讲话后,我们几名队员才得知此次行动的保密性有多高,只有NASA和部分日本方面有关者知道,想到这儿,也不得不紧张起来,因为这样看来我们押送队的任务怕是重中之重了,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变数吧——请上帝原谅我的多嘴,我真是爱杞人忧天啊。
9月23日早上7:45
天气:多云转晴
我们8个人坐在一辆我说不出牌子的加长款商务车上,行程估计已经过半,司机是一位戴着墨镜的日本大叔。他从出发到现在一言不发,不知是不是不会英语呢?大家也没有说一句话,看起来并不是精气神不足所致——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亢奋。确实,昨天我入睡约摸已是零点过后了,但早上还是赶在闹钟之前醒了过来,虽然黑眼圈还是很明显,不过闭上眼睛却并无睡意,只能听见自己躁动的心跳。
我扭头观察坐在我后座的加西亚。他凝望着窗外的远山和森林,神情相比于其他人稍显呆滞,就像目睹了对手全垒打而自身无能为力的外野手(忽略我这个棒球爱好者的该死比喻)
我们在一望无际的绿色汪洋之中穿梭,车窗小的出奇,无法通过它看到天空和道路,只能从前方的挡风玻璃中看到其他色彩,而我身后的加西亚则被前排挡的严严实实,刚才凝望窗外的他或许感到视觉疲劳,索性闭上了眼。
8点整
天呐,实在太安静了,大家像是约定好了保持沉默一般,车内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一种我形容不出口味的车用香水味。再这样下去,怕是再亢奋的心脏都要归于平静了。
8:15
在我实在按耐不住之时,车子停住了,司机说出了他见到我们以来的第一句话:“到了,下车。”是用日语说的,作为全车唯一一个会日语的,我想只有我听懂了。当然,也用不着我翻译,众人依次下了车。
几乎是在我下车的那一刹那,一股浓烈的焦炭味扑面而来,接着是翻滚的热浪,横飞的木屑,等我们定睛,布鲁克林博士,竹山先生和四五个身穿消防服的年轻人站在20步开外向我们招呼。而他们身后,则是黑绿交错的K1森林。
“难以相信,先生您居然亲临现场了。”队长一阵惊叹。
“哈,虽然上级没有明确要求,但我跟竹山先生一致决定要来观望一下你们。”布鲁克林博士笑道,竹山先生也向我们寒暄了几句。
“这几位小伙子是来自大阪消防厅的,他们也是任务的知情者,当局特意调过来给你们领路的,必要时可以协同你们工作……”
“真是万分感谢。”队长谢过博士同时跟那个胸牌上刻着名字“水谷止雨”的消防员握了握手,这个家伙应该是领头了,看着的确比旁边几个消防员要更有气质些。
我意识到我们站在林口,入口周围约300m是两圈警醒的黄色封锁线,在白灰色的天空和森林的衬托下好似在发光。放眼望去,在并不高的能见度范围之内,只能看见树和弥漫着的烟——谁敢相信这居然是国家级的旅游景区啊。
我们一行人沿着干净的石板路走了约有5分钟,到达了林子的第一个关口,已经有一批人伫立在这里,他们大多都穿着消防衣和黑色制服,显然不是什么老百姓。见我们到来,一些人的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不过他们眼中并没有好奇,看来在场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要来。
一个身着与水谷几人相同消防服的矮个子男人向我们靠拢,他先用日语向竹山先生轻声说了些什么,接着又用英文向布鲁克林博士交流:“已经找到了。”
“哦,是吗?就在刚才。”博士回应道,那个人点了点头又很快远离了我们。
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乡村音乐声,是博士的手机铃,他利索的接通了电话,将手机紧贴着自己的左耳,接着,他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聆听着,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放下了手机,但依旧沉默不言,直至意识到大家一起望着他,他开口了
“总部那边也知道消息了,他们要临时把我召回做进一步安排,恐怕要失陪一下了,竹山先生,这边要由您单方面照看了,实在是抱歉。”博士羞愧的低下了头,竹山先生则挥了挥手表示理解
“军令难违,我们方面理解,这边就放心交给我吧。”
博士先是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再以一个难以明说的眼神一一扫过我们,这眼神真是相当奇怪,是敬畏吗?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仿佛我们是要被送往诺曼底抢滩登陆的盟军士兵。
他这怪异的目光一直扫射了我们半分钟。
“再会。”博士说完,迅速地转身向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商务车走去。白色的研究服的衣摆和白色的中长散发在他身后随风摇曳。
目送着他离去,我们一行人渐渐脱离了人群和石板路,行至林深处。
“哎,差点忘记了防护措施啊,各位把防尘面罩戴上!水谷,你们给这几位先生每人一个面罩。”听到我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竹山先生像是才记起来还有这事儿,他自己从随身的挎包中掏出一个如同潜水镜般的玻璃面罩,消防员们则是将自己扣在脑后的面罩翻到脸前,每人又从双肩包中掏出了备用的玻璃面罩递给我们。
带上面罩,除去笨重和不适感,总算是能正常呼吸了。
那个叫水谷的领头消防员从包出又掏出了一台平板。
“消防部那边已经将坐标发给我们了,我们顺着指引路线走就可以了。接下来还请大家跟着我。”
虽然隔着面罩,声音有些沉闷,但还是能听出他的英语口音出乎意料的标准。说完他便一个箭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将注意力放到四周,烧焦的、散发着热气的树木越来越多,大家也在此时打开了话匣子。
“我想根据我方的条款先确认一下,我们是第一批接触者吧。”队长严肃的说。
竹山先生笑了笑。
“当然当然,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没错,”走在前面的水谷回过头来,面罩之中是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我们绝对是首批接触者,别看目标位置已被确认,但实际上只是磁场定位器的功劳,至于人力搜查——之前那批笨蛋消防员们在找到几具烧焦的尸体后就被本部制止了。”
“尸体?”旁边的加西亚不解道,“不是说没有人员伤亡吗?”
“看来你们对本地概况一点不了解啊。”水谷队伍中的另一名消防员调侃道,看胸牌,叫“浅野志一”,他的英语同样标准,听声音感觉他年龄很小啊。
他接着说道:“虽然我们也不是本地人,但我想K1森林的名气在整个亚洲都是有目共睹的。”
“凭借什么呢?”加西亚怪笑一声。
“邪气!每年来这里排队上吊的人可不下千百个,可是名副其实的自杀圣地呢。”
他这话一出,我们押送队的队员们沉寂了好一会儿。
“自杀森林是吗?有点意思。那我希望他们把那些外焦里嫩的‘烤人’清理干净了,我可不想等会儿在树上又看见几个。”打趣的是哈梅斯。
“哈,总比见鬼好吧。”另一名队员里瓦尔德也开始活跃起气氛来,紧张和压抑的氛围顿时淡化了几分。
就在话题被我们越带越偏,甚至竹山先生和队长也开始加入我们的闲谈之时,前面的水谷突然站住了,他手上的平板开始嘟嘟嘟地响了起来。
“就在前面了!正北方168m!”
说罢,他居然自顾自的小跑了起来,顿时看呆了我们众人,托雷斯队长和竹山先生朝他喊了一声,但水谷依然没有停下。见状,我们一行人也只能跟着他跑了起来。
真是有意思,身为日本方面的知情者,且在所知情报被我方保留的情况下,水谷仍有如此高的兴奋性和积极性,这是好事吗?
我们在树林之间穿梭,我在队伍前沿,紧跟着狂奔的队长,几名消防员跟在我身后,押运队队员们和竹山先生则是在队伍的末尾。
简直太有画面性了,一群人在灾后现场的森林里狂奔,如果不是中午,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百鬼夜行了吧。
跑出约有50步,我的玻璃面罩上已经起满了水雾,想必大家都是如此,不过我没有摘下面罩,毕竟我的鼻炎真是太严重了,再吸入一口这里的空气,我怕得呛死在原地。于是我只能冒着不便的视野,小心翼翼地跑着。
突然,前面的奔跑声停住了,我也立马停住了脚步,接着是一声闷响伴随着队长的叫骂。待我视野上的雾退去,我看见水谷和队长半趴在地上,看样子是刚才撞一起了。
“喂,你到底想干嘛?”队长起身向他喊道。
水谷像是没有听到,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队长想上前拉住他,但突然愣在了那里。我跟上前去,定睛一看,便惊呼了出来。
前方的一大片树木倒下,形成了一个空地,土壤是发紫的焦褐色,空地正中间,一个东西泛着微红的亮光。
“帕伊尼尔……”队长凝视着远处的那个东西。
其余的人也赶到了,看到此景,无不震惊。
虽然此前已经得知之后将经历的事,但看到帕伊尼尔就在不远处躺着,内心还是会因震撼而受到极大的触动。
我们开始向帕伊尼尔靠近。
我身后的加西亚和竹山先生都摘下了面罩,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们两个应该是我们当中体质最差的了,看得出来刚才把他们累坏了,特别是加西亚,他还背着一身装备。
来到帕伊尼尔跟前,这颗卫星已经一半嵌入在了土壤中,旁边还有个被烧的如同焦炭般的东西,看框架,应该是降落伞无疑了,卫星本体貌似没有什么损失,甚至给我一种崭新的感觉。我仔细的打量起了这东西。
实话实讲,对于我这种对航空不怎么感兴趣的人来说,我实在是找不到词来形容它,它跟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种千篇一律的飞行器造型如出一辙,方形的机体,头顶处还有一台类似天文摄像机一样的东西,不过从体积上看,它应该能算得上袖珍了吧,只有一辆小型汽车的大小,整体银色的漆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射着暗红色的光。
队长也取下了面罩,“这就是目标吧?这么小的吗?”
他的语气好似在质疑眼前飞行器的真伪。
“没错,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帕伊尼尔’,长3.02m,直径84cm……”水谷看着平板回答,看样子这家伙要比我们了解NASA。
“怎么在发光呢……是吧?亮红亮红的。”竹山先生双手横放在眉间作望远镜状观察着帕伊尼尔。
“应该是氧化反应……天呐,真漂亮。”水谷走上前摸了摸帕伊尼尔的太阳能板。
“拜托!守规矩点,不要擅自触碰啊!”队长有些发怒了。
“反正等会儿都要碰的,毕竟要搬运它,不是吗?”水谷慢条斯理的把手抽了回来,轻轻摩挲着手指,“奇怪,已经半星期了吧,火势被止住也有两天多了,怎么还在发热呢……”他在我旁边小声嘀咕。
我没有思考他的问题,转而投入了正式工作,队长在卫星3m远处将背包中的组装推车展开,接着,我们押送队队员们从包里掏出8段带有计数表的承重拉力绳,将它们分别卡在帕伊尼尔的4个角上。
“听我指挥,各位,我数到三,大家一起把绳子拉直,把这个东西抬起来放上推车。”队长下达了指令。
“1,2,3……起!”帕因尼尔轻而易举的被我们的队员和几个帮忙的消防员们从土里抬了起来,而水谷和竹山先生则是站在不远处围着平板议论些什么。
“维森,加西亚,费拉里斯,把你们绳子上的示数报给我。”队长一边看着自己绳子上的示数一边问我们,我们如实将读数告诉了他,队长又把所有数据总和给了一旁的哈梅斯让他计算。
“合计多少?”他问哈梅斯
“540kg。”
“540?不是告诉我们720kg吗?差这么多?”
“不知道啊,”哈梅斯挠了挠头,“是不是掉零件了什么的……”
“掉零件吗……”队长沉思了一阵,“得了,不归我们管,先把它运回去再说。”
经过我们的努力,帕伊尼尔被搬到了那辆大推车上,队长和几名消防员在后面推,哈梅斯和加西亚等人分居两侧,拉着绳子往前,而我和里瓦尔德则是拉着车前的扶手,一旁的水谷和竹山先生也来帮我们。帕伊尼尔在我们十几人的运作下,不一会儿就重新返回到了林口。
此时林口处已经没人了,只停着一辆重型搬运车。
大家一起将卫星搬上了车子的后车厢(这辆搬运车尺寸相当大,是三段式的设计,全长我粗略的比划了一下,大概有15m)
任务正向下一个阶段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