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东京，即便只是在一家名为“SmileMart”的二十四小时连锁便利店里，也依旧能嗅到一丝属于大都市独有的、略带冰冷金属味的繁忙。
林峰站在一排排散发着诱人冷气的饮料冰柜前，穿着私立青叶国际高中的深蓝色制服，整洁得像刚从包装袋里拆出来。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与这身精英行头格格不入的、难以言喻的“操蛋”情绪。
“微弱念动力……”林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刚在他脑子里刷新出来的词条，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就在今天凌晨零点整，陪伴了他整整一周的“绝对音准”——一个能让他精准分辨出隔壁老奶奶家电视里天气预报员打了个嗝还是不小心放了个屁的超能力——准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听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微弱念动力”。
说明书（是的，这玩意儿还有个该死的虚拟说明书）上写着：可移动宿主视线范围内一米、重量不超过一百克的非生命体，需集中精神。
一百克？林峰几乎想当场从冰柜里拿瓶可乐，然后用尽全力用意念去“撬”开那个瓶盖，看看会不会因为超重而导致自己脑血管爆裂。
他叹了口气，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货架上逡巡。这家SmileMart和他常去的那家没什么不同，货架琳琅满目，从便当到杂志，从电池到猫粮，应有尽有。几个穿着同样校服但不同学校的学生正凑在漫画区小声讨论着什么，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一脸疲惫地挑选着今晚的速食晚餐。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最顶层货架的边缘。那是一个限量版的动漫挂件，某个他不认识的、但画风很萌的猫耳少女，正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半挂在货架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表演自由落体。
“就决定是你了，出来吧，微弱念动力！”林峰在心中中二地呐喊了一声，同时集中了全部精神，死死盯住那个摇摇欲坠的挂件。
一秒，两秒……
挂件纹丝不动。
林峰额角渗出了一丝细汗。不是吧，难道这玩意儿超过一百克了？一个塑料片片能有多重？
就在他快要放弃，准备去拜托店员小哥帮忙的时候，那个猫耳少女挂件，非常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往里推了那么一丁点，稳住了。
“……”林峰沉默了。
行吧，至少不是完全没用。比如，下次打游戏，手边的薯片吃完了，可以让它自己“飘”过来……前提是那包薯片连包装袋一起不超过一百克。
真特么鸡肋啊！
他随手拿了一瓶乌龙茶，走向收银台。
收银台旁边，摆着一台花里胡哨的扭蛋机。一个穿着不同校服、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正站在扭蛋机前，手指捏着几枚硬币，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期待。她微微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林峰排在她身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扭蛋机上贴着的宣传画——是最近很火的一部催泪番剧的Q版角色周边。他猜，这女生大概是想扭某个特定的角色吧。
那女生犹豫了足足有半分钟，手里的硬币捏了又松，松了又捏，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硬币塞回了口袋，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林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既然那么想要，为什么不扭呢？难道是零花钱不够？还是说，害怕扭不到想要的那个，所以干脆选择不开始？
“欢迎光临！”店员小哥元气满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结账。”林峰把乌龙茶放到柜台上。
店员小哥麻利地扫码、收款、装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礼貌而高效，是标准的日式服务。
走出SmileMart，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稍稍驱散了林峰心头因那“鸡肋”超能力而生出的郁闷。街道两旁霓虹闪烁，广告牌上的俊男美女笑得比哭还难看，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奔向各自的目标或牢笼。
他刚从国内转学到东京青叶国际高中不过一个月，对于这座城市的认知还停留在动漫和日剧的刻板印象里。选择在池袋租房，纯粹是因为这里的房租相对便宜，而且交通也还算便利。
穿过几条喧嚣的商业街，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两旁典型的日式公寓楼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不知从哪家窗户飘出来的味噌汤的香气。
林峰租住的公寓叫做“月光庄”，一个听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名字。实际上，它也确实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两层木结构小楼，隔音效果约等于无。
他住在二楼的202室。
当他走到自己房门前，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对门。
对门201室的门口，蹲着一个女生。
是刚才在便利店扭蛋机前犹豫的那个女生。
此刻，她正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路灯的光线从楼梯口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一缕，刚好落在她的身上，却更显得她形单影只。
就在林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的视野里，那个女生的头顶上方，似乎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如同实质般的灰暗气息。那气息很淡，却又真实存在，像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阴霾浓度：极高】
一行小字突兀地浮现在那团灰暗气息的旁边，只有林峰自己能看见。
这是……什么？
林峰愣住了。难道是“微弱念动力”的又一个隐藏功能？不，说明书上没写啊！还是说，这是这个能力附带的某种被动感知？专门用来感知他人情绪的极端低落状态？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团灰暗的气息和那行小字依旧清晰可见。
“超市幽灵……”林峰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词。这周的超能力，难道不只是念动力，还附赠了一个“见鬼”套餐？不，这显然不是鬼，而是某种情绪的可视化。
那个女生依旧蹲在那里，肩膀的颤抖似乎更厉害了。虽然听不到哭声，但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气息，却像潮水般扑面而来。
林峰握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算什么？刚觉得新能力鸡肋，转头就给自己来了个“惊喜”？而且还是这种让人看了心里发堵的惊喜。
他现在是该敲门问问“同学你没事吧”，还是装作没看见，默默回自己屋？前者会不会被当成变态？后者……好像有点太冷漠了。
毕竟，那【极高】的阴霾浓度，看起来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