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面重新恢复了整洁，只剩下一些顽固的油渍在诉说着昨夜豚骨拉面的辉煌，林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对上了樱井雪奈那双澄澈的眸子。
少女微微歪着头，额前的几缕发丝轻轻晃动，表情带着一种雨后初晴般的纯净。
“林峰君，”她轻启朱唇，声音像是春天溪涧里融化的雪水，带着一丝清甜，“你是个温柔的人呢。谢谢你。”
哈？温柔？
林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剧情不对啊，不是应该“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或者“其实我……”然后开始吐露心声，自己再顺势开导一番，完美解决问题，收获感谢点数若干吗？
“温柔的人”卡，这玩意儿不是比“好人卡”还高一个段位，专门用来婉拒但又不想让对方太难堪的终极杀器吗？
妹啊，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阴沉，不是想跟你发展什么超友谊关系啊喂！
“呃，那个……”林峰挠了挠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雪奈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到让他觉得自己那些腹诽都有点猥琐。
雪奈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目光投向了墙角堆积的垃圾袋。
“这些，我来帮忙处理吧。”她主动请缨，语气依旧是那种软糯糯的，让人不忍拒绝。
“啊，不用不用，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林峰连忙摆手，开玩笑，让人家女孩子帮忙处理一堆混杂着厨余和废纸的垃圾，他还要不要脸了。
但雪奈已经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开始研究那几个垃圾袋。
“这个是……可燃物？”她提起一个装着空泡面盒和废纸的袋子，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林峰。
“对对，那个是可燃的。”林峰硬着头皮回答。
然后，林峰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雪奈在垃圾分类这件事情上，展现出了惊人的……笨拙。
她会很认真地盯着一个牛奶盒看半天，仿佛要把它看出花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不可燃”的袋子里。
“那个，雪奈同学，牛奶盒是纸质的，应该算可燃……”林峰忍不住提醒。
“诶？”雪奈像是被点醒一般，脸上掠过一丝小小的慌乱，连忙把牛奶盒拿出来，仔细端详片刻，又看了看“可燃”的袋子，再看看“不可燃”的袋子，仿佛在进行一场世纪大抉择。
最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了“可燃”袋。
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汗珠的模样，林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是很简单的家务，却被她做得像是在拆解精密炸弹。
但不得不说，她真的很认真。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一股子“我一定要把它做好”的执拗。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垃圾勉强分好类，虽然林峰严重怀疑清洁工大叔看到这堆“艺术品”时会是什么表情。
“呼……”雪奈轻轻舒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成就感的笑容，“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嗯，非常完美！”林峰昧着良心竖起了大拇指。
管他呢，人家女孩子都这么努力了，难道还要挑刺说“你这个塑料瓶没冲干净”吗？那不成钢铁直男晚期了？
“再次感谢你，林峰君。”雪奈对着林峰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哦，好。”
她拉开门，侧身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林峰注意到，在她转身进自己房间前的那一刻，她头顶上那淡灰色的【中】字样，依旧顽固地悬浮着，没有丝毫变淡的迹象。
而且，那门……似乎只是虚掩着，留下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
是错觉吗？还是她忘了关紧？
林峰走到自己的门边，咔嗒一声，将门彻底关严，落了锁。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走到洗漱台前，小小的镜子映出了他的脸。果然，和预想的一样，他的头顶干干净净，什么“阴霾浓度”的标识都没有。
这破能力，只能看别人的，看不了自己的。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温柔的人……”他低声重复着雪奈的话，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这算什么？被发卡了？可他也没表白啊！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温柔，反而充满了无力感。
眼睁睁看着雪奈头顶的【中】字，却不知道那具体代表着什么程度的困扰，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她驱散。
刚才那一通忙活，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陪着尬聊，结果呢？除了收获一张“温柔卡”，好像什么实际作用都没有。
这周的“阴霾感知”能力，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手之后才发现，P用没有！
只能看，不能干预，这不是纯纯的添堵吗？
希望下周能刷新个给力点的能力吧，比如“嘴炮说服MAX”或者“心灵抚慰光环”什么的，再不济来个“钞能力”也行啊，直接用钱砸到她开心为止！
怀着对未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对现状的深深无力，林峰洗漱完毕，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明天……再看看情况吧。
……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峰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换上校服，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门。
雪奈的房门依旧紧闭着，看不出什么端倪。
林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打扰。
他轻轻带上门，走下楼梯。
清晨的公寓楼下，空气格外清新。管理员中村爷爷正蹲在花坛边，拿着一把小剪刀，一丝不苟地修剪着他那些宝贝盆栽。
中村爷爷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却异常矍铄，腰板挺得笔直，手里的小剪刀使得上下翻飞，颇有几分匠人风范。
林峰注意到，中村爷爷头顶的“阴霾浓度”显示为【低】，淡青色的，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看来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确实能让人心情愉快。
“中村爷爷，早上好啊。”林峰走上前，主动打了个招呼。
“哦，是林峰小子啊，早上好，上学去啊？”中村爷爷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林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是啊。”林峰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中村爷爷，我们公寓那个……住我对门的樱井雪奈同学，您了解她家里的情况吗？”
中村爷爷放下剪刀，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哦，你说雪奈那孩子啊。怎么，小子，看上人家姑娘了？”
“咳咳！”林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没有的事！就是……就是昨天跟她偶遇，感觉她情绪不太好，有点担心，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这老不正经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八卦！
“嘿，还不好意思了。”中村爷爷乐呵呵地说道，“雪奈那孩子，确实挺可怜的。她是和她妈妈一起住在这里的，不过啊……”
中村爷爷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叹了口气：“最近她妈妈好像生病住院了，挺严重的，听说是去了东都中央病院。所以啊，这孩子最近情绪一直不高，独来独往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东都中央病院？
林峰心中一动，这可是个重要信息。
“那……她爸爸呢？”林峰追问道。
中村爷爷摇了摇头：“她爸爸啊……好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我搬来这里当管理员都五六年了，就没见过她爸爸来看过她们母女俩。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说着，中村爷爷又拿起剪刀，对着一盆长势喜人的杜鹃轻轻修剪起来，似乎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
林峰的心情有些沉重。母亲重病住院，父亲又不见踪影，难怪雪奈头上的“阴霾浓度”会是【中】。换做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心情都不会好吧。
“中村爷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林峰真诚地道谢。
“嗨，多大点事儿。”中村爷爷摆了摆手，“都是邻里邻居的，能帮衬就帮衬一把。雪奈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点。”
林峰默然点头。
看来，想要真正帮到雪奈，光靠嘴上说说是不行的。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了。
“中村爷爷，我先去上学了。”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告别了中村爷爷，林峰快步走向车站。
东都中央病院……吗？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雪奈那张略显苍白却依旧努力挤出笑容的脸，以及她头顶那挥之不去的【中】字。
或许，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至少，比干看着要强。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那份淡淡的忧虑。
温柔的人吗……如果温柔就是束手无策，那这种温柔，不要也罢。
